五十六（2/2）

它太微弱了，难以捕捉，更是遑论追踪。

直到此刻，灵龙和随春生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这并不是随春生的阵法。

真正将它落成的，是灵龙。

“倒也不能这样说吧。”随春生笑道，“阵是我画的，阵眼也是我激活的，只是中间出了些小差错，才留下了灵龙的气息。”

顾屹侧目，却见向来骄横恣肆的灵龙难得一言不发地阖眼看向地面，长长的龙尾没精打采地垂在角落，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洞口扫着灰，那泛着绚烂青绿色的鳞片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顾屹对于当年落阵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甘欣现在究竟在经历什么，以及他们该怎么做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他正欲开口，就被脚下的地动山摇打断。

强烈的震感让三人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顾屹伸手一挥支起一道灵障，挡住头顶上方坠落下来的山石。

“怎么回事？”

“等会儿再说。”随春生对顾屹和灵龙点了点头，“用灵力加固洞窟，别让它崩塌。”

灵龙现出原型，巨大的龙身盘踞在半山处，问道：“然后呢？”

“等。”随春生说，“等满满从阵眼里走出来。”

顾屹他们的作为并不是完全被隔绝在岩壁之外。

囿于山中阵眼处的甘欣入定后觉得自己做了无数个梦，大多都是十分甜美的好梦，虽然转瞬即逝，片刻后她就记不得方才梦境中发生过什么，可甘欣置身其中，仿佛被温暖的河水包裹着，感到无比舒适。

她的身体宛若一片羽毛，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着，不知要去往何方。

若是就此化作浮尘，散落到天地间的每一处，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当这个念头生出来的一刹那，甘欣睁开双眼，不行，外面还有人在等她。

她在这混沌的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她在那些个梦里起起伏伏的过程中，外头究竟过了多久。

师兄师姐们离开了吗？要是临行前没有看到她，他们是是会焦急地找她，还是当她只在耍脾气而失落呢？

还有顾屹，他看不见她，会不会急得发疯。

就像那些话本子里寻不见爱人的男主角们，总会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摔东西，怒吼，痛哭流涕，悔过自己从前对女主的所作所为……

甘欣笑出了声。

不行，她想不出顾屹这个模样。

所以她一定要走出去，亲眼看看顾屹最着急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

随春生以为自己和顾屹守在此地，翻了天也不过能撑住一天一夜。他自己创下的阵法，最是知道它的威力，凭着外力来支撑阵眼不坍塌的时间是有限的，毕竟他们没有无穷尽的灵力能输送进去。

他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就自己走到阵眼里，强行破开它，把甘欣捞出来。

阵肯定是会毁了的，但那样至少能确保满满的平安，之后事情嘛……走一步看一步另说。

而且随春生觉得眼前情形远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屹小友，要不算了吧。”随春生看着顾屹嘴边有一丝鲜艳的红，有些不忍道，“我还有别的方法，也可以……”

“我没事。”顾屹目不转睛地盯着山洞门口。

自从那不明原因的震动过后，他一直是这般神态，也不知道半刻前他究竟是怎么注意到灵龙快支撑不住，夺过她守着的方位，在身体已然透支的情况下，传送了两份的灵力过去。

随春生替顾屹分摊了些，示意灵龙不必硬扛，可以变回平日的大小，先到他背后疗伤。

若是还能撑一段时间，就再挺挺吧。毕竟虽然有其它的方法，可眼下这个对所有人都是最有利的。

顾屹就这样，又强行撑了一日。

距离甘欣走进这洞窟，已经过去足足三日了。

阵眼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在洞窟外的人无从窥探，可从中传出的灵力波动能叫他们清晰地感知到，甘欣从一开始的沉沦中已经醒来，不久前积极做起了反抗。

随春生：“你看，我就说不用着急的吧。相信满满，她厉害着呢。”

顾屹心想，随春生方才急得都顾不上撇开吹打在脸上的发带时，可不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所以他懒得去回应什么，将精力完全集中在调息体内的灵力上，不想浪费丁点在支撑洞窟以外的地方。

第三日的傍晚，洞窟内持续居高不下的灵压，终于像是盛夏十五清晨的潮水，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向后撤去。

收起灵障的时候，就连随春生都歪了下脚步，长久透支体力带来的疲倦铺天盖地袭来，他深呼吸几次，才重新睁开昏沉的眼。

他看着眼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月白色手绢，仔细擦拭着唇边血迹的顾屹：“……你在干什么？”

顾屹没有回答他，确认自己看起来大致无碍后，便又像座石像一般，看往洞窟深处。

月亮高悬的时候，甘欣终于软着脚步走了出来。

顾屹走上前去，于第一时间接住了甘欣摇摇欲坠的身躯。

“顾屹。”

“我在。”顾屹想将环住甘欣的手圈得更紧一些，可怀中之人虚浮的气息，让他生怕自己稍微用些力，都会弄疼甘欣。

甘欣擡头，仔细端详了下顾屹的神情：“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哦。”

“……”

顾屹想问的，可他张不了口。

“算了。”甘欣说，“看在你急得眼睛都红了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