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2/2）

像对阵局这样坚实又绝对安全的存在，断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它一定出自某个阵法大家的手笔。

“随春生。”甘欣忽然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她知道驭兽山庄的开山始祖是谁，可山间没有什么典故记载着随春生的生平详情，她无从知晓有关随春生的事。

只是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甘欣理所应当地就觉得驭兽山庄的祖师爷，一定也是个驭兽师。

倘若他不是，或者不只是呢？

千百年前的驭兽师们，是否和如今截然不同，在驭兽心法之外也可能随意掌握其它术法。

就比如……

她的师父。

她那个自称为妖，却能拥有灵兽，且绝对称得上精通阵法与符篆的师父。

甘欣吞咽了下口水，缓缓蹲下|身，用手掌触碰到潮湿的土壤。

一阵秋雨一场凉，九月后的檀山夜里总会飘起小雨，晨间雾气不散，哪怕午后太阳出来了，也难将湿气驱尽。

火系灵根的修士身上带着难以压制的热意，这本来是甘欣最喜欢的季节，可那凉意已然无法获取甘欣的注目，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脚下阵法的景象上。

两刻过后，她四周的落叶飞速旋转起来，搅出雨后尘泥的腥气扑面而来，又自漩涡中间凹陷下去，从中凝结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甘欣勾了勾手，那水珠便自枯叶中来到她面前。

这是她从土中提取出的，千百年前埋藏至今的水星源。地貌会随着时间的变迁改变，但沉睡的星源不会。

它们尘封地底多年，被外力唤醒后茫然地试探周遭环境。

水虽克火，可五行相生相克亦遵循实力强弱的法则。甘欣身上的火星源对孱弱的它们而言存在感太强，威压太大，于是水星源们回神后，瑟缩着往树林深处躲去。

星源们一旦分散开来，突破阵法作用的范围，以甘欣的境界便不再能轻易看到它们。水珠消散后，甘欣脚尖在地上轻轻剐蹭两下，那旋转着的树叶漩涡随之瓦解，却并没有飘回原处，而是在地上组合成了全新的阵纹。

这是那无名阵法随着山势改变前，最初一版的卦图。

甘欣掏出簿册，将新的阵纹记录下来。

走出阵法、收起符篆，又销去此地灵力波动痕迹后，甘欣才发现又下起雨来了。

林间枝繁叶茂，将雨滴隔绝在外，直至甘欣走出密林，凉意才落到她肩上。

“要不回去，等雨停再走吧。”反正秋雨也是一阵一阵的，现在日头还早，等个一时半会儿也不要紧。

甘欣还没来得及转身，余光就瞥见山路旁有棵十分显眼的大树下，斜靠着一把油纸伞。

玉柄下系着一绺绯色穗子，是邱寻枝教她打的。那时甘欣眼睛看会了，脑子没记住，把镶着金丝的昂贵绳结打得乱七八糟，却还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甘欣没有武器，便将它系在了的伞柄上。

后面顾屹看见了，觉得那扭成面疙瘩的绳结实在是太过碍眼，便让甘欣允了他拆开重打。然后甘欣才有了这么个漂亮的新坠子——比从前她自己打的更讨她喜欢，以至于甘欣将伞妥善放了起来，轻易不拿出来使用。

只有顾屹知道这伞放在何处。

他来给她送伞了？

顾屹不是不愿意见她，处处都要躲着她吗？

甘欣走到树下，却并没有去拿那伞。

环顾一圈虽然没发现什么人影，但甘欣略微思索后，扬起尖尖的下巴，上扬着尾调说：“我手酸，没力气打伞，要是有人能替我撑伞就好了。”

无人回应。

甘欣在心中哼了声，擡高了声音：“又冷又饿，连送我回家的人都没有，我这大小姐当得好可怜呀。”

依然只有林间簌簌的风吹落叶声陪着她。

甘欣耸了下肩，像是终于放弃了与树林对话：“唉，瘦弱无依的甘满满要自己回家了。”

顾屹在二十步开外的古树后无奈地摇头。

做作，太做作了。

可这样矜情作态的话从甘欣嘴里说出来，憨态尽显，怎么都不会叫人觉得讨厌。

这般表现……甘欣应该是没有那么生他的气了，顾屹想。

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前传来甘欣的惊呼。

“救命啊，有蛇——”

顾屹迟疑了一下。

他一时无法确定，甘欣惊呼的蛇，是不是在指他自己。

是他没藏好真身，不小心露出了尾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