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雩州花家(2/2)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遭光线昏暗,他的眼中看起来竟像是压了许多沉沉的情绪:“你找虞紫鸢,是要问什么?”
“或许我知道呢?”
他的手从季棠的脑后下滑,落在她的肩上,力度有几分不受控制的变重:“什么样的问题,非得要一个魔域之人才能解答,非得要你以身犯险才能求得?”
“若你有什么想知晓的,若你愿意告诉我,说不定我也可以帮你......再不济,就不能想别的办法,从别的渠道去探查吗?”
“非得要这个样子,每次都是这个样子......”他说到这里,声音像是哽塞了一瞬,许久,才缓缓再出声,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还是说......这世上并没有你愿意相信的人?”
这世上有没有她愿意相信的人?
季棠被闻承霁禁锢在他与门扉之前的空间里,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其实闻承霁离她很近,近得她能够感知到后脊触碰到门扉上纹路而带来的冰凉,感受到他因为情绪不稳而微微急促的呼吸,以及那些无孔不入的蔓延过来,并不陌生却极有侵略性的气息。
她好像被这种气息整个儿包围了一般。
但她的大脑仍旧在认真思考闻承霁给出的问题。
这世上有没有她愿意相信的人?
若是说从前的话,大概是有的吧。
季家未曾灭门,青桑山上尽是她的亲人朋友,父亲,母亲,师兄,以及她所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季家弟子与家仆。
她从前没什么心思,日常的活动也单调,若说相信一个什么人......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换到如今,却变得好像有些困难。
季家灭门之后,她在裴州遭逢鹿家,后来又碰上虞思,身处明剑宗的时候更是戒备非常。
最初觉得闻承霁可能知晓自己身份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第一想法更是想要杀了他。
这样的情况之下,确实很难相信别人。
不是不想,是不能。
但是......
闻承霁呢?
眼前这个目光落在她身上,便一瞬也未曾移开的青年?
季棠一瞬间突然没有了主意。
她要去找虞紫鸢,确实是有问题想要问她,而这个问题,整个九州,也或许只有她能够解答。
从央州离开之时,途径央泾边界,她又去了一次雀郦楼。
本意是想要取回朝露剑。
但伽娥却说,当初约定之期为一年,一年时间未到,还恕不能归还。
没取回朝露剑,季棠倒也并未强求——因为朝露剑看起来,似是真的不在雀郦楼,不在伽娥的手中。
她想了想,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当初在央州时被忽略的另一件事:从她记事起,师兄便从未离开过青桑山,雀郦楼究竟是如何找到一个跟她师兄很像的青年来引起她的注意。
这话其实是随口一问,但伽娥的面色却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季棠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将她逼问,最后却只得到一个回答——便是当初雀郦楼的事情,乃是有虞紫鸢一手策划。
雀郦楼,看似是九州消息的流通交换之处,实际上却是烟州魔域与外界相连的眼与口。
季棠对于魔域与九州的关系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但却捕捉到一个极细微的点。
那就是虞紫鸢,可能见过她师兄。
倘若师兄真的还活着,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无论有什么消息,她都一定要想办法知晓。
故而哪怕知晓这可能是虞紫鸢下给她的圈套,设给她的陷阱,明晃晃的要等着她自投罗网,她也要试上一试。
青桑山上季家尽灭,师兄是她仅存的亲人了。
·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季棠擡起眼,看着眼前与她离得极近的青年,缓缓摇头:“我必须去。”
“为什么?”闻承霁攥着季棠手腕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紧了几分。
“因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闻承霁的眉头却肉眼可见的拧起来。
他一直按在季棠肩上的左手微微的动了一下,摩挲过她的衣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迅速探向她的脖颈处。
却在将要触碰到少女颈间肌肤的瞬间向下垂落。
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顺着她的肩膀滑下。
季棠双手擡起,接住眼前向她倾倒而来的青年,由着他的额头落在自己肩上,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
闻承霁,在方才的一瞬间好似被什么从脑后击中了般,让他的动作生生中止,整个人失去力气。
季棠双手穿插在闻承霁的腋下,以此支撑住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摔落到地上去。
她认识闻承霁很久了。
从裴州到明剑宗,从及霜峰到现在。他的态度第一次如此强硬而坚决,从始至终不做退让。
却也只是因为担忧她的安危。
他知晓她的秘密,她也存着他的信蝶。
若说信任么......如今从这世上只选一个人信任,她能想到的人便也只有闻承霁。
少女微微侧头,鼻尖触碰到从青年脑后垂散下来的发丝。
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抱歉,闻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