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硬(2/2)
牛掌柜笑呵呵的去草拟契书了,让能说会道的侄子陪着禅掌柜解闷。
禅悦正听到酒楼的大堂里,似许多人高声阔谈的声音,牛管事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即向她解释:“咱们酒楼里是经常有书生来辩论课题,或是讨论诗书与政治的,今日又是那群书生在外头吃茶说话。”
禅悦点点头,却又隐约听到一道女声,牛管事又道:“这是礼部刘侍郎家的嫡小姐,近日也常来同书生们赏诗。”
禅悦听到这里十分惊讶,就像她先前所说的,她一人是不会出门在外喝茶吃饭的,可刘若素这会儿倒不是一个人了,她是和一群书生在一道。
怎么想的?她是疯了么?
刘若素此举,实在是被逼无奈。
从前她几日作出一诗,之后半月一旬作一诗,而后一月作一诗,到现在一月都不定作上一首诗。
不作不是因为她不想作,而是她存诗的那本册子越来越薄。
先前她风头正盛的时候,庶妹不敢嚣张了,府里的下人也不敢对她敷衍了,可以说,刘若素的光环与待遇,完全是倚靠这个才女的名声所获得的。
一开始的风头过盛,注定了她现在的平庸不被接受。
可册子上的诗是有数的,亦或者她的确疯了,才想出这个下下策来维持她的才女名声。
那些书生倒是很欢迎刘若素来,毕竟他们身上最高的功名也不过是秀才,刘若素这个侍郎之女,于他们来说身份不算低了,也有打着小心思,或许谁有幸成为乘龙快婿也说不定。
这么一来二去的几回,由书生中传开,刘若素名声的确半挂不落的维持了下来,她看到了希望,愈发不肯落下一丝努力。
好家伙,禅悦想,原来瓜竟在我隔壁。
她上前几步,听着更加清晰,牛管事还能不知道她爱听八卦么,于是小声跟她讨论:“哎,虽说是才女,但如何能自甘混到一群男人堆里去呢,我见识少,可真没见过这样的,但这刘小姐又确是有些真才学在身上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了。”
禅悦耳朵忙着听外头讲话,点点头认同,谁说不是呢,原先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感觉她比年安笙还要颠呢?
酒楼大堂——
虽然其中有那么一些书生怀着不轨之心,但也的确有真心求知的书生,几日下来,刘若素嘴里从后世带来的那些箴言深深的折服了他们。
他们觉得刘若素是一个真正有才的人,于是态度亦从开始的略带轻蔑变成了现在的佩服。
就是禅悦是有点吃瓜体质在身上的,几乎每一回刘若素在公共场合作诗,都被她正正巧巧的碰上。
就好比现在,一些书生因为心里对刘若素真实的崇拜,想要听她再一次激情作诗。
隔着一道隐隐约约的垂帘都能明显看到她愣住了好一会儿,或许刘若素也在想,情况怎么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一双双崇拜又期待的眼睛,刘若素稳了稳心声,想着,距离上一回作诗好似也过去了有近一个月了,不若今日便放出一首?
也正好叫这些崇拜者对她更加死心塌地?
刘若素思考后,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是放哪一首诗呢?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将小册子拿出来看,那便随便背一首吧,总之随便哪一首放到这些书生面前都是他们一辈子写不出的好诗。
刘若素回忆片刻,念:“墙角数枝梅……”
人群中有人疑惑:“咦?这诗不是刘小姐半年前作的么?”
很快便被刘若素的拥护者反驳:“哈哈,定是刘小姐作过的好诗太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刘若素脸白了白:“是这样的,让我再想想。”
片刻后,她又道:“梅雪争春未肯降……”
出声的还是刚才那个书生:“这诗也是刘小姐作过的呀。”
另一个书生虽还是未她说话,语气却迟钝了:“因为刘小姐作过的好诗太多了……”
刘若素的脸又青又白,她努力的回想,可越是紧张的情况,她就越想不起来,偏偏脑子里的诗句都是她曾经用过的,偏偏在场有许多崇敬她的书生,熟读她作的诗,她休想拿旧诗蒙混过关。
见她咬着唇半晌不说话,终于有那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书生提出质疑:“迟疑了那么久都不说话,刘小姐莫不是江郎才尽,作不出新诗了吧?”
“呸,你在说什么呢,就不许刘小姐思考了一会儿?”
“呵呵,好,那便让她思考,在下定会留在此处,待刘小姐作出新诗,好好吟读一番。”
“你!你别阴阳怪气,一会儿刘小姐作出了新诗,看你待如何维持这般嚣张嘴脸!”
刘若素被围在中间,额角微不可见的沁出了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青丝黏在脸颊上,她用染着丹青的纤纤长甲使劲抠着自己的手心,希望痛觉能刺激自己的大脑运转。
刘若素心里清楚,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又有那些人在替她大放厥词,今日这诗,是必作不可的。
若是作不出,这江郎才尽的名头便会套牢在她身上,不日全京城都会知道,她,刘若素,黔驴技穷,泯然于众人。
可是她真的想不出,刘若素都快哭了,为什么非得是在现在,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若不是不雅,她甚至想狠狠锤下自己的脑袋。
眼看越来越多的书生脸上挂上怀疑、质疑的表情,刘若素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奈何大脑就像一团浆糊。
脑中忽的闪过一首诗,唇舌蠕动,嘴先于脑子出声:“雪,一片两片三片……”
念完这首诗,她下意识先是舒了一口气,随后蓦然反应过来什么,自己刚才,念的的哪首诗?
她僵在原地。
酒楼大堂一片寂静与沉默。
刘若素的脸唰的一下,比雪还要白。
她闭上眼,不敢看那些书生的表情。
她完了。
或许是已经看完了结局,亦或是觉得没意思,帘子后的禅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
******
禅母教育归教育,管教归管教,然而禅悦只是最开始时安分了片刻,随后逃的比谁都厉害,滑不溜秋的像条鱼。
甚至为了躲避相亲,禅悦好几回逃去了宫里,她都躲宫里了,想必她娘没有能耐再把手伸那么远了吧?
而且最近太后近日身子不适越来越频繁,皇上为了替太后求医,已经在皇城的布告栏中贴上皇榜,寻求可以为太后医治的名医。
这种时候,她娘怎么还会好意思为了她这个不孝女,叨扰太后养病呢?
禅悦明确的感受到,在她这么做之后,她娘的确束手束脚了不少,于是愈发爱往宫里跑。
多数时候会去三公主那处,偶尔找小太子,更多时候,她去找三公主的时候,小太子会自己找过来,为着这个原因,贞嫔娘娘都不那么敬怕他了,总算是将他看做一个普通的六岁小孩。
逍遥的日子过了半个月,禅悦还不知大难已临头。
你敢信?
她娘,为了她相亲这事儿,居然真的追到了宫里啊啊啊啊啊啊!!!!!!
并且还特地询求了宫里太后的意思。
禅悦这才知道,其实太后虽病了,却没她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不是要死要活的那种,是以她老人家还是能腾出手来帮助她娘来捉她这条小泥鳅的。
太后原本也是不想管这个隔房小小辈的婚事的,但是听着这个隔房小小辈她娘一诉一求一抱怨,便觉得这孩子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就允了帮助她。给人拉红线,也是功德一件不是?
嬷嬷来的时候,禅悦还在三公主宫里同她聊八卦呢,随后门啪的被打开。
——这会儿禅母在太后宫里用帕子掩着笑,心想:这回你可躲不了了吧?
可见是这半个月也被女儿气得不轻。
数个四五十岁嬷嬷一脸横肉的脸一溜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三公主心肝儿都颤了一下,再听她们掐着嗓子夹子音说:“奴婢们奉太后娘娘与禅夫人的令,请乐舒郡主去御花园见一些青年才俊。”
三公主绷紧的肩胛逐渐放松下来,没良心的想,噢,不是找她的啊,那没事了。
耳边掠过一阵风,再看,她好友已经不见了身影。
可嬷嬷们也是有经验的,又堵在宫门口,哪里是那么好逃的呢。
果不其然,禅悦还想从两个嬷嬷的身躯之间溜过去,下一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架住两条胳膊整个人擡起来。
禅悦就这么被架去了御花园,期间她怎么扭怎么闹都丝毫挣脱不开。
嬷嬷用夹子音安慰她:“郡主您也别挣扎了,太后和夫人都是为了您好。”
禅悦头皮发麻,她才不听呢。
她假装听话,其实伺机潜伏,到了御花园入口处,她趁嬷嬷放下警惕,一个挣扎脱离梏制,根本不顾后头引起的骚乱,头也不回的跑。
砰——
——哎呦,头好痛!
嘶,跑的太急,撞到人身上去了。
跑的太太急了,她不仅撞到人家身上去了,还吃进去一大嘴头发。
没有时间感到生理不适,禅悦连忙一边吐出对方的头发,一边心里暗暗吐槽,这位壮汉的胸膛怎么那么硬啊,她的脑袋不会起个包吧?!
她撞到小太监了?不对,莫非是侍卫大哥?可侍卫大哥能进御花园吗?
禅悦正要擡头往上看,忽的后头又传来一声“郡主”,夹子音嬷嬷与声音并不匹配的庞大身躯,踏在石板路上的震动声越来越近。
禅悦大惊失色,但到底是撞到了人家,华夏文明的基因刻在心底,她匆匆道了歉后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