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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火不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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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还疑惑,老者说方慕笙白白嫩嫩,秀气可爱,可这分明不是你的样子,后来我才想通了,原来他说的,是龙湘。”

“够了,别说了!”阿耀眼睛里血丝密布,“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过是个破酒瓶,一样有什么稀奇?!”

水影抓住他的臂膀,“你在意龙湘,我也在意她!在我的心中,她就像妹妹一般,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好!所以,不要瞒着我,我发誓,会帮她想办法的!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真相,只有这样,我才知道怎么帮她!”

阿耀神情似乎有一丝松动。

水影又从袖子里拿出东西,道:“我从龙湘的厢房发现了这个,虽然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剪纸,可是这分明就是你的小像。她的剪纸十分细腻,栩栩如生,对比那几幅凶兽剪纸,就能发现,出自一人之手,除此之外,那枚钩子纹身,龙湘手臂上也应该有,只是为了不让仇人发现,硬生生地用烧铁烫伤了自己,掩盖了纹身。”

阿耀将酒重重地放到地上,像是下定了决心,“你说的不错,龙湘才是方慕笙,而我,只是方家的仆人。”

“我的名字,叫白玺,这还是方姨帮我取的。”

乌云渐渐散开,竟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了白玺的身上。

白玺说,因为方萍的丈夫死得早,他们母女便搬回了方家,只是方家祖父母让方慕笙扮做男孩的样子,随母亲姓方,只有这样,才有继承家产的可能。他永远忘不了一个下雪天,那时他还是一个小乞丐,差点冻死在雪夜里,才八岁的她在路上捡到了他,求母亲救他一命,方萍本就慈悲,自然是答应。

可就过了两个月,方家就被屠戮了,慌乱中,方萍让自己带方慕笙先走,还告诉了他方慕笙是女孩子的秘密。

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却也不忘打听那伙马匪的踪迹,听人说,马匪最后消失的地方是竹山苗寨,在那之后,龙骜居然被推选为寨主。

方慕笙永远也忘不了血色之夜里那人的眼睛,冷酷无情,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那样的人,居然也能成功洗白?这世道还有天理可言吗?

那时,仇恨已经蒙住了他们的眼睛,少年与少女约定,一定要报仇,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白玺自嘲一笑,“少时的誓言总是随口而出,可若是知道日后要付出的代价,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她去冒险的。龙盛天没有告诉你们吧,龙湘其实是龙骜的养女,并不是他的亲妹妹。”

方慕笙扮作孤女,被龙骜收养,化名龙湘,而白玺却被抓了壮丁,送到皖城的督军那里去打仗,二人就这样,分别了十年。

他们曾发誓要永远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可是命运却将他们推入了两个极端。

“你说的皖城督军,可是李寻山?”炎曜问。

“正是,李寻山残酷暴虐,对待逃跑的士兵总会处以极刑,我就这样浑浑噩噩了十年,一直都找不到机会逃跑,可我心里无时无刻没有忘记过慕笙。几个月前,李寻山传说在海外的儿子回来了,愿意继承他的家业,李寻山大摆宴席,终于放松了警惕,我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炎曜好像在思索什么,水影看他神情有异,问他怎么了,炎曜只说没事,话锋一转道:“李寻山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军师冯先生,他可还在军中?”

“冯先生行踪飘忽,总是神出鬼没的,数月前他已离开了皖城,听说是去北平了。”

炎曜点头,没有再问。

“后来我终于逃出了军队,就这样拼命地跑啊跑,终于来到了湘西,可是却得罪了地头蛇,被抓到了土匪窝。”

白玺说,他们自然不让他这么轻易地脱离土匪窝,在他们口中,一日成了土匪,一辈子就不能金盆洗手,于是在躲避他们追杀的途中,白玺胸膛中弹,滚下山崖,落入了密林之中。

也就是在那林子里,他重新遇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孩。

龙湘也认出了他,将他带回家去,悉心照顾,对外只说他是个失忆的青年人。

白玺眼眸深沉,“后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仇人一个一个地被杀死,可我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们会来破案,我扮成黑衣人想杀掉你,可是慕笙却并不知情。当我看到你们往苗医老翁的住处去,我就有不详的预感,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我劝说慕笙,要赶快实施计划,不能再拖了,龙骜必须死!”

“你一开始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像个浪荡痞子,又假装制造矛盾,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你们之间再无关系,好让龙湘干干净净地脱身。可是,这计划就是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代价吗?这毕竟是你们的亲生骨肉。”水影紧紧地盯着白玺。

“孩子?可在慕笙心中,这孩子就是她的耻辱!”白玺死死将手指握拢成拳头,“难道你以为,龙骜看到和方萍长相如此相似的慕笙,不会动什么歪念头吗?”

水影如遭雷击,“你是说……”

“正是,慕笙这些年活得很痛苦,不光认贼作父,还要委身仇人,她对我说,恨不得天天都想自杀,可是却不能,因为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为母亲报仇,所以,她不能死!你以为,龙骜是真心同意她和我成婚吗?这个老贼,不过是想给我下毒,慢慢拖死我,好让那个孩子有个名分!”

这一切都太超出了水影的认知,她脸色苍白,久久都说不出话。

那样爱笑明媚的女孩,竟有这样悲惨的过往,原来她这些年都像在囚笼里,不得往生。

推己及人,如果她和龙湘一般的处境,恐怕要疯掉。

想必龙湘当时亲手捅死幕后黑手,心里一定很痛快吧,就像满是黑暗的心房,终于进入了一丝光亮。根本就没有什么蛊虫,有的,只是一颗充满仇恨的心。

窗户被夜风吹开,房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久久,白玺才说:“她已经走了,被我迷晕了,放在小白马上面,等她醒来时,你们已经抓不到她了。”

“我知道。”水影垂下眸子,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安是你的人吧,”水影深吸一口气,“今天在审判台上,你说我猜的不错,你就是用的控制人心的蛊虫。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猜测的?那天只有巡捕房的人还有小安听到了我与炎曜的对话,事涉机密,巡捕房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安。可想而知,你早就和小安商量好了,如果真到被审判的那一天,就让他迷晕龙湘,放到小白马上,然后飘然远走,这样就再也没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了。”

“可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水影问白玺,声音却有些沙哑。

“是她的爱告诉我,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绝路,我也要帮她报仇,哪怕拼上我这条性命。”白玺的目光坚定地望向窗外,那是龙湘离去的方向。

于白玺而言,那是他所爱之人生的希望。

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他的心愿便圆满了。

“这世上有一种火叫业火,佛教谓恶业害身如火,做错了事的人,就会被来自地狱的业火给吞噬,只有这样才能赎罪。”他突然跪倒在窗前,对着四四方方的天空,说:“上天啊,什么报应都冲我来!龙湘这辈子过的很艰难,我只希望她以后能够快乐地活着。”

说完,缓缓爬起,又坐回了稻草堆。

将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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