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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将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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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将离

清行殿外,高阶之下,一青衣男子默然跪地,等待着即将降临的身刑。

“清行派规可熟知?”刑律长老高立阶上,肃然问。

“知。”褚玉列毫无波澜。

“既知,为何还私自潜逃下山?”

“为寻一人。”

“什么人?”

“……”

“刑律受审,隐而不答,罪加一等,你可知?”

“知。”

“那我再问你一遍,什么人?”

“……”

长老甩袖转身,厉声道:“打!”

两位弟子持鞭上,第一道长鞭挥斥而来。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很快,血染青衣,簇簇绽放,触目而幻丽诡艳。

褚玉列不觉捏紧了自始攥在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枚女子的额坠。

阵阵尖锐的鞭声中,他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篱门前的场景。

“带上这个。”凌云掌心躺着一枚莹润典雅的额坠。

褚玉列:“这是……”

“这是我家世代流传下来的象征身份的信物,你拿着它回清行,清行掌门看到这个额坠会对你网开一面的。”凌云将其塞入对方手中,道:“清行刑法严苛酷厉,你受不住的。”

一个额坠,就能使堂堂修仙界第一仙门的云霄掌门看在其面上,额外开恩,可见凌云的真实身份比褚玉列想象中的还要高得多。

“可是这样会暴露你的身份。”褚玉列眉眼陷入一片阴影中。

“这你无需关心,我自有办法对付。”这额坠本就是凌云凭她所教习“凌宫”的信任而暂时求来的。就算到时真有意外,“凌宫”那边也会配合她的说辞。

残血夕晖下,褚玉列紧紧攥住了手中那枚冰凉的小东西。

“呲”的一声,褚玉列思绪被迫拉回,肉绽的痛感使他终于忍不住双手撑地。

他咬紧牙关,并没有丝毫要将那枚额坠示于人前的意思。

事关凌云身份大事,他不会让其有丝毫出纰漏的机会。

一百鞭刑过半,眼前以渐渐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吐血昏厥过去时,一道声音乍亮。

“住手!”一袭红衣赫然挡在褚玉列身前,点湘高傲擡手示出一令牌,强势道:“我乃药长老一脉门下长女,今已求得掌门许可,令你们免去褚玉列一切刑法。听懂了吗?!”

褚玉列混沌的意识已听不清最后一句话,颓然倒在血泊中。

再次醒来,眼前围了一圈的人。注离和点湘见人转醒,开心前来将人扶起。

在一片欢喜的气氛中,褚玉列却无情推开了点湘扶他的手。

四周骤时一静。

在场人皆是和褚玉列交游尚好的同修,自是知晓褚玉列和药长老的陈年旧怨。

说实话,刑律殿前点湘道出身份那一刻,他们也觉得惊诧荒唐非常。但缓过来一想,点湘又何罪之有?

注离道:“褚玉列,你刚醒耍什么小脾气,点湘可是为了你才自爆身份亲自前去求掌门开恩,所以你现在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这儿。”

“这件事,是我该向你表达感谢。”褚玉列的语气客气疏离且陌生。

点湘苦笑一声,似乎早有所料,道:“不必,我父亲犯过的错,我作为女儿自该弥补。”

如今一切揭开,点湘走了。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褚玉列过了初知此事时的震惊和怨恨后,渐渐理智清醒。

初入清行那段三人同行的日子,明明纯粹且真挚。

日日同修,相互扶持。闲时游乐,醉卧山间。

如今却被他以最荒唐的父债子偿理由亲手打碎。

是夜,月朗风清。褚玉列提着点湘爱吃的花糕,亲自前来赔罪。

不料他却在屋外顿止。

里面还有一个人,那声音是点湘的父亲,药长老!

最后,褚玉列并没有进去,他后悔了!

星辉下,褚玉列徒留下一袭厌倦尘世的疲惫背影。

他继续回了近日常驻的藏书殿,寻找延年活命之秘法。

除此之外,其他事褚玉列不想再去无端烦心。

因他的伤势未愈,害怕凌云看出端倪,所以此月末他并没有再去北冥山。

二人的下次会面是在下一个月末。

此时,已入冬月,北冥山更是寒冷刺骨。

山下集市繁华,沿山脚绵延数里。

“褚玉列,我想吃这个。”凌云身披上次中筹的莲纹雪白绒领披风,巴巴地指着摊上的小糖人。

褚玉列了然含笑,道:“买!”

凌云:“大叔,我要那个糖兔。”

大叔:“好嘞!”

凌云兴然去接,然而下一刻,糖兔直直穿过她的手掌,一瞬摔落于地。

在场三人同时愣住。

凌云听到自己的心在惊惧而跳。

“不好意思,大叔!天气太冷了,可能手抖没拿稳。不好意思了。”褚玉列最先反应过来,胡乱放下钱,安慰凌云道:“没关系,我们等下次再来买。或者,等春暖花开!”

大叔揉了揉眼睛,双手颤抖着收起了钱。

凌云将其尽收眼底。

下一刻,褚玉列竟贸然牵上了凌云垂于身侧的手,歪头一笑道:“天气太冷了,我牵着你走吧。”

“呃……好!”凌云一惊未过又是一惊,不可置信看向那双牵着的手,愣愣地跟在了对方的身侧。

一路上,褚玉列一刻未停地牵着她,未曾松手。

凌云内心阵阵隐痛,悄悄落后半步望着那人,心问:“你真的能牵住我的手吗?”

其实,半月前,她身体的一些部位便开始渐渐虚化,时隐时现。先是左手,再是左腿,以至到如今的右手。

修仙之人应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灵体即将消散!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褚玉列:“你的手太凉了,回山上我去多砍些柴火,以备冬用。”

凌云眼眶灼热猩红,压抑着语气中的酸痛,道:“我跟你一起去。渔樵耕读,我想再亲身经历一遍。”

褚玉列一路悬悬欲坠的心终于在此刻彻底坠落。

那只凭臂膊衣袖相依勉强呈牵手貌的手不觉死死捏紧。

其实,这一路,他能牵住的,也只有无形中的虚空而已。

回山渔樵归来,天已微暗,褚玉列正在厨间忙活,凌云替他清扫外裳。

忽然间,衣中掉落一本古籍。

凌云拾起,只见封面写着“入云峰禁术虚实论”。

“啪!”门外端菜而来的褚玉列忽地手一松,鲜炒蘑菇洒落一地。

“为何会有此书?”凌云冷冷道。

“闲来无事,随意翻看。”褚玉列冷静道。

“我想听真话。”

“这就是真话。”

“同为修士,禁术为何被封,又为何不允重出于世,其危害有多大,”凌云话语越来越急促,“想必你我都清楚,你究竟……”

“我知道!”褚玉列忽地打断,终是抑制不住长久以来积压起的悲怆,“可是我阅遍藏书,只有此书中提到了延年起死之片语。”

凌云惊诧一震。

半晌,她扯起嘴角,嘲问道:“就为此?”

褚玉列如狂风暴雨而来的悲怆倏然被这一问强行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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