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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扪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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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

凌岚走至阶前,对褚玉列道:“在这之前她的所有你都知道了,对吗?”

褚玉列唇角微动却无声,半晌挤出一个字:“是。”

凌岚:“可否容我们灵识探入你的忆海一观她之往事?”

褚玉列目光探究性注视着她,难以置信道:“你确定?”

“确定。”

凌岚双指点向褚玉列太阳xue后忆海处,贺风点向凌岚,其余众人依次相接。

开始之处,是凌霜宫禁地内。

一朵幼小透明的寒露雪莲从紫木林地面流动的烟岚中缓缓飘起,飞出了禁地。

它乘风而行,一直飞到北方的一座荒山上,荒山之巅有一废弃的小木屋,山后有一寒冰泉池。

那雪莲就没入了冰凌漂浮的泉池中。

大概不到一年时间,有一天柴扉轻开,小木屋中走出一遮面白衣女子。

她以渔樵耕劳的全部家当在街市买了一副面具和一把并不称手的仿制银剑,然后御剑向西方飞去。

她很急,可是那惯有的冷气场中却带了一缕罕见的清跃。

行至哀遇楼上空,她见

虽然着急去往西方,但是凌云没有丝毫犹豫,当空跳剑而下。

原以为是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除恶镇魔扶危济困,并无不同。

却没成想,哀遇楼前,一人持马一独立,惊鸿一面,人未相识弦先动。

与那位虽表面意气风发的青衣男子目光相接的瞬间,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过往一样的冷和伤。

可惜这次回来,她不会和任何人有羁绊了!

于是她继续向西方去了,那里才是她此次回来的一切渴望。

凌云在凌霜宫外徘徊良久,也曾乔装宫人混入其中。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在经历昔日那场动荡后慢慢步入复苏之途,她稍稍宽心。

可唯独高殿之上那个当初被她赶鸭子上架且天资平庸的小女孩,她心有愧疚,同时,亦心有担忧。

凌云重回北冥山,两月为期,在修仙界打出了自己传奇剑师的名号。

顺理成章地,她通过靠近霜客进入了凌霜宫,成为了“凌宫”的剑师。

不仅仅是剑术,宫务治理、智斗谋略、仙门大势、修炼之道,她将自己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全部授与。

可惜,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一些人轻易便可以做到的事,有些人却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去做到。而一些人付出努力便可以做到的事,有些人即使付出半生却仍然尚未做到。

凌云从来没有怪过“凌宫”,她只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悉心教导对方。

她还是认为,尽管天赋如此,但努力了,还是会走的更远些。

可惜,岁月从来不等人。

这一年末,除夕夜,大雪漫天。

她像往常一样,独自回到北冥山上的小木屋中。

待忍着莫名的剧痛脱下外裳,她看到了白衣背部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的这副身体坚持不住了!

那夜,她跳入冰冷侵人的寒冰泉池中,溺了一夜。

第二日依旧如没事人一般,继续着往日的任务。

她必须要在这具身体彻底衰败之前,完成她此次回来要做的所有事情。

她没有时间了!

渐渐地,寒冰泉池也不能再遏止她背部变得严重的腐烂和渗血。

万念俱灰之际,她想到了清行的药长老。

凌云的剑师女公子之名本已在修仙界如雷贯耳,各派争抢不及。可是,她却推了所有聘师帖,独独去了凌霜宫。

如今,她顺水推舟,兼起清行药长老小儿子的剑师,不出半月,便探听得知了修士灵体防腐止血的药用之法。

凌霜宫付与的聘师灵石根本不足以购得起修仙界上层如此高昂的奇珍异药,但是她也不想向凌霜众人透露身份。

她赤条条地来,完成遗憾后,也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

凌云不喜欢离别。当然,更不想再次掀起风波。

于是她继续留在了药长老这里,两处凑在一起的灵石恰好足以付得起灵药费。

第二年春,清行派药长老殿内。

药长老:“凌云,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长老请讲。”

“这近一年来小儿在你指导下剑术突飞猛进,我自是看在眼里。我尚有一长女,如今游历也即将归来,她心有大志却修为剑术迟迟不得突破,所以,不知凌剑师可否除去外务,一心留在我清行药门一脉,作我的座上宾?”

“我想,我可以再多教习一人,没必要……”

“凌剑师,”药长老打断她的话,“你是真的不明白我此话何意?”

凌云垂于一侧的手紧紧握拳。

药长老不吝夸奖:“你在剑道之上,天赋令人瞠目,最惊艳卓绝的是,你现在年纪如此之轻。与其去辅佐一名涉世未深的孤女,何不襄助于我药门一脉?”

“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恕难从命!”凌云神情不善,转身欲走。

“那灵石呢?”

凌云猛然顿步。

“据我所知,你每隔半月便会去修仙界内最高昂的灵药药房购祛腐止血的稀世灵药,”药长老玩弄着手中两颗硕大的蓝宝石,“那种灵药,应该价值不菲吧?”

凌云偏头,冰冷道:“不劳费心!”

药长老再一次叫住她:“凌云,我等你再次回来求我!”

凌云置若罔闻,破门而走。

少年拏云,自负一流。殊不知终有一日,也会英雄气短。

两月后,清行山下,一斗笠女子撑伞独立。

漫天风雨中,她的袍摆猎猎翻飞,雪白其表,然背部却在不停渗血。

如药长老所料,凌云终究还是来了。

在此之前,她先后去兼任过大小各仙门的剑师,最后才发现,凌霜宫和清行药门二者给她的报酬,已是远远超过正常聘师费用水平的好几倍。

而现在转投他派,所得灵石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每隔半月便需要的高昂灵药。

她也曾试过一身兼三任,可结果是,在她狼狈不堪的背后,是愈加严重的血肉腐烂。

积少成多说来容易,可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原来脱离凌霜宫,除却一身修为外,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什么都做不了。

首先财物便限制了她的一切。

以前的她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自是不知钱财为何物。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普通人的心酸。

不为五斗米折腰?

凌云内心嘲讽至极,她终究还是要折腰的。

拾阶而上,行行停停中,她在殿外的空蒙雨色里,看见了那袭熟悉的青衣。

又是他!

身旁人的议论声混杂着大雨,源源不断流入凌云耳中。

“这人也忒傻了些。”

“他现在赶紧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见妹妹最后一面,却没成想是一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

“可不是嘛,明知道药长老的态度,还痴心妄想!”

凌云突然冷冷插道:“他不是痴心妄想,他是在赌。”

赌人心,赌他半生所信仰。

一人道:“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要去赌的好,赌输了,就是永失所爱。”

“要我说,他还是太嫩了,真实的现实从来都不是他心中所幻想的模样!”

人群纷扰,各有所解。

一道脚步声窸窸窣窣,淹没在议论和大雨滂沱中。

凌云穿过纷杂繁乱的万千急骤语,持伞走到了那人近前。

将伞倾向了大雨中的另一道影子……

她和那人一起在伞下倔强孤傲对抗着世间的磅礴大雨。

可惜,他们赌输了!

那个青衣男子仍跪在那里,什么奇迹都没发生。

不知为何,凌云没再走进大殿,她下山离开了。

一月后,本已做好提前离开人世的凌云忽然收到了一封聘师帖,报酬与药长老的大差不差。

于是,她来了。

再次见到青衣男子的刹那,她先是一惊,继而在面具下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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