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容终现(2/2)
凌岚调转话头,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是谁?目的何为?”
“哈哈哈——”水令压抑地在面具下不住笑起来。
凌岚目光一凛,手下轻轻一碰,改变了贺风手中的剑势。
长剑猝然向前上方,一剑挑飞了水令脸上的面具。
“当啷”一声沉闷重响。
面具落地,现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三人同时愣在了原地。
凌岚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
是——尚辉!
丹剑院时,那个表面虽待人平淡内心却温柔和善的同窗,尚辉。
她惊觉发现,现世和故人的每次重逢,都是在一个不尴不尬或者两相对立的处境中。
记忆变了她早已接受,但是更令人悲伤的是,人也变了!
“尚辉。”贺风怔愣一瞬后,终于开口。
尚辉嗤笑擡头:“怎么,贺门主竟然还记得我?”
他继而看向高翊:“真没想到最后是你会跟他走到一块儿。”
高翊站立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尚辉,”凌岚压抑着无来由的情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尚辉有点儿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你也是这种眼神?”
仿佛是认识了许久的故人,眸中溢满了不理解、怀疑、失望……
凌岚一愣。
“他想要取我的血。”贺风忽然道。
“刚才握上匕首后的第一击,不是我的要害,而是手掌。”他目光如炬,步步紧逼,“你想要我的魔血,来完成某个邪术,可对?”
尚辉瞳孔微微张大,随即癫狂大笑起来。
“没错,猜对了。”他微微凑近贺风,挑衅道,“不过,你就不想知道那邪术是为谁准备的吗?”
说完,尚辉趁其不备,一举挣脱了束缚,跳至供台旁,熟练地按下了藏在供台后的一个活石板。
一时间,大殿中央的地面不住震动起来。
“闪开!”贺风急喝。
三人后退的刹那,近半地面几乎是下一秒猛地下陷。
隆隆巨响中,下陷之处缓缓升出一方石筑。
那是用石头筑成的一方有半个殿大的水池,然而水池中的水却是淡淡的红色。
水池中开满了朵朵肥硕的荷花,荷花中央耸立出一个石板,花叶掩映中,勉强能看到中间躺在石板上的一个身影。
贺风皱眉,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南海邪术,辅之以施术人的心头血滋养,以保证死人的肉身不腐。”
这时再联想到外面吴由的种种诡异之举,一切都明显起来。
凌岚:“所以,其实是吴由以这两幅美人图为中间传送门,一直用自己的心头血在供养着这个邪术。”
而尚辉,要么就是与吴由联手,要么,就是他在暗中推进这件事的完成。
从他一路上避开正面碰到吴由的种种迹象来看,可能更偏向于后者。
凌岚发出最终一问,“那么,莲花血池中间躺着这个人,莫非就是,高翊所讲故事中的那个女主人公?”
尚辉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面上阴翳,缓缓道:“是不是那个可笑流言的主人公我不知道,不过,我想贺门主一定认识她。毕竟,贺门主可是亲眼看着她死在了你的面前。”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一震。
贺风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似是难以相信。
尚辉仍在走近,他勾唇一笑:“不如,贺门主上去看一眼,再决定要不要给我一滴你的魔血?”
贺风嘴唇有些发白,右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高翊担忧提醒:“别相信他,万一有陷阱呢?”
贺风仿佛没听到般,转身便飞过血莲池,落在了石坛边上。
那一刻,只见他脸色刷然一白,凌岚清晰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骇然,无措,压抑,悲怆……
她意识到了不对,紧跟着飞身而上,然而,待看清石坛上所躺女子的那一刻,凌岚忽地脚下一软,差点摔向身后的血池中。
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凌岚眼珠死死盯着莲花中央的那个女子,不住全身微微颤抖起来,她咬着牙,越是想克制,全身越是颤抖的厉害。
在那里躺着的,是银泠!
是她在懵懂年少时遇到的最好的闺中密友。
是既可以畅谈远志,又可以夜话儿女情长,无话不谈的倾诉对象。
是回到现世后还未来得及真正见上一面的久久期待之人。
凌岚想过对方可能不记得自己,可能会像其他人一样,将自己当作一个陌生人。更坏一点,也可能是立于两个不同的立场,处境尴尬。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再相见,竟然是这样的。
一个穿越了过去而来,一个永远留在了过去!
两条曾相交过的直线,未来再不会相交。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凌岚泪如雨下,最后死死问出了一句。
“呃!”贺风突然微向前一倾。
凌岚猛地回头。
只见贺风背上一道刺目剑伤落下,尚辉提着带血之剑早已跃出数米之远。
高翊惊愕中回神,愤然追去。
凌岚顾不得他们,双手颤抖着扶上了微微倾倒的贺风,一时手足无措,眼眶竟又灼热bi人。
贺风看到她的表情,不禁一愣,眼中一丝慌张无措闪过,瞬间收拾起了自己的脆弱之态。
“没事。”他强镇定着声音。
砰的一声重响,二人猛然回头。
尚辉不知用什么方法,竟将修为高强的高翊重重打落台阶之下。
只见高台之上,他双眼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镇鬼瓶打开,一缕幽魂慢慢地重新附到了美人图上,尚辉食指从剑身上抹了一把血,细细地画在了画中的美人唇上。
一瞬间,画中显现出了那个女子完整的面容。
是银泠!
那个女鬼,是银泠的一抹残魂!
凌岚内心一震,继而是一阵隐痛。
贺风全身紧绷,鲜血从后背汩汩涌出。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即使没有视力和说话能力,她还是紧紧跟着贺风。
即使是伤害她,她还是没有真正对他们有什么攻击。
因为她孑然一人,寥寥藏身画中经年,终于在突然的某一天,听到了故人的声音。
即使看不到,说不出,甚至已不再是人,可是她还是冒着被伤害的风险,迈向了对方。
到最后,她都没有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