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1/2）
确认过眼神
“嗨,好久不见。”
一句简单的话似乎激起惊涛骇浪，在沉默的两人之间冲刷流动。
林以棠低垂着脑袋，头顶是曝晒的七月阳光,耳边是潮涨潮落的海浪声。感官在这一刻似乎都封锁了，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余光看到男人一截黑色衣服和抽绳运动裤,男人似乎也有些局促,双手插在兜里,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奇怪,她明明不是原主，为什么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两人氛围胶着时，一旁的小团子弯起大眼睛，挥挥小手，奶声奶气打招呼：“大灰狼！蜀黍~”
林以棠心中暗暗惊讶。
原来如此，上次在钟悦家,珠珠从树上摔跤,便是他抱住了珠珠。
林以棠懊恼地咬了咬唇瓣，早知道是他,她今天就不该来,她应该提前跟钟悦打听她朋友的名字才对。
商时聿目光下移,跟珠珠四目相对,目光幽深似海。他喉结滚了滚,咽下未尽之语。
珠珠皱紧小眉毛,有些不满地嘟起小嘴。
“大灰狼，蜀黍。不道理~”（不讲礼貌）
珠珠还记得，妈妈说过,如果有人跟自己打招呼，自己也要跟别人打招呼,否则就是错误的！
林以棠牵着珠珠的手微微收紧，她偏头，面无表情淡声道：“珠珠，你刚才用词不太对，不是不讲道理，而是不讲礼貌。但是，这位叔叔并没有不讲礼貌。”
珠珠皱紧小眉毛，小表情有些不忿：“为什么鸭？”
林以棠继续说：“因为叔叔是你的长辈，你跟长辈打招呼表达的是尊敬。这是每个小朋友都应该做的事，知道吗？”
珠珠一脸懵懂，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林以棠纤长的睫毛扇了扇，她不敢望进那双过于凌厉的眸，便把目光放在商时聿高挺的鼻梁上。
“商先生。小朋友胡乱说话，不好意思。”
她朝他礼貌性颔了颔首，默默往后退一步，语气很淡：“这里是您的房子吗？”
商时聿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答。
林以棠抿了抿唇，嗯，珠珠说的没错，这个男人确实没有礼貌。
她正寻思着怎么找借口离开，商时聿骤然走近一步。
下一秒，男人炙热粗砥的指节紧紧攥住她细瘦手腕，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霸道强势。
感觉被狠狠烫了烫，甚至灼到有点疼。
林以棠慌张擡眸，男人猩红的眸子鹰隼般望过来，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商时聿咬了咬后槽牙，每吐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以棠，你可真行……”
林以棠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攥着，动弹不得，她秀眉紧紧蹙着：“你，你能不能先放手啊？”
商时聿没有放手，反而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垂眸，低哑嗓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她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侵略感太强，林以棠头皮发麻。
这个男人有点可怕！她不如装晕？
在一旁的珠珠看到妈妈被大灰狼抓了手，妈妈好像很痛的样子！
小姑娘急得跳起来，珠珠一张小脸气到涨红。原来这个叔叔是真正的大灰狼，大灰狼虽然没有欺负她，但竟然敢欺负她的妈咪！
珠珠小肉手一指，奶凶奶凶的，大大声骂：“坏蛋！灰狼！#@#%……”
小姑娘才两岁多一点，语言能力暂时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叽里呱啦……打李！哼哼……坏蛋……”
她愤怒到小脸通红，用力表达着她现在好生气好愤怒，她要叫大灰狼不准欺负妈妈，否则就要跟大灰狼打架。
哼哼，她相信光，相信奥特曼！妈妈说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宝宝。她肯定会打赢哒！
她要把大灰狼踩到地上，再用小拳头狠狠揍一顿。她的妈妈她保护，绝不能被大灰狼欺负了！
商时聿和林以棠同时望向这个正在发脾气的幼崽，两人间尴尬又胶着的状态就这样被打破了。
商时聿仔细分辨着小团子这段叽里呱啦、没头没尾的话。
“她在说什么？”
林以棠趁商时聿微微愣神之际，赶紧抽回手，揉了揉被扼出几道红痕的手腕。
她白了男人一眼，冷冷道：“她在回答你的问题啊，她说她不是你女儿。”
商时聿好像没有听到林以棠的话似的。
他把目光紧紧锁在珠珠脸上，仔细瞧她的五官轮廓。
珠珠还在生着气，粉白小脸皱在一起，小拳头捏得又圆又硬，一副奶凶奶凶、一点就炸、很不好惹的小模样。
林以棠心里骤然紧了紧，心里暗暗思付，还好还好，珠珠不太像他，珠珠比较像她。
总之单凭五官容貌，商时聿绝对无法确认珠珠是不是他的孩子。只要不做亲子鉴定，这个男人永远都确定不了这件事，除非他不怕自己喜当爹。
这样便给了她一定的操作空间。
林以棠手心捏了一把汗，脑中正组织着措辞，没想到却听到一声低哑的轻笑。
她狐疑地望向商时聿。
男人脸上郁气似乎消散几许，凌厉的眸眯了眯，眼角那颗泪痣微微上扬，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商时聿环臂在侧，笃定道：“她是我的女儿。”
林以棠皱眉，眸中划过一丝恼：“诶不是，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了珠珠不是你女儿，她是谁的孩子我能不知道吗？你看看她，请问她哪里像你？”
林以棠仔细盯着商时聿的表情，企图从他眉眼间找出一点犹豫不决的裂缝，可是失败了。
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自信，他低头望着珠珠，表情复杂又坦荡，似乎已经接受了突然变成父亲这件大事。
林以棠：“……”靠！
系统：【靠！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自恋的男人。】
珠珠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小嘴抿了抿。
妈妈和大灰狼叔叔在说什么啊？大人好奇怪哦。
林以棠漂亮的杏眼里皆是防备，她挡在珠珠身前，隔绝了商时聿望向珠珠的视线，她唇线紧抿，咬着牙脱口而出：“商先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您这样的错觉，但珠珠确实跟你没什么关系。”
她原本还在脑中天人交战，是否要让珠珠跟她爸爸相认。
但现在这一刻，林以棠直面了商时聿，才知道珠珠这位父亲不是一位好说话的男人。
再加上他有钱有势，如果他想跟她抢珠珠，她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林以棠紧紧牵住珠珠柔软的小手，生怕晚一秒就被面前的男人抢走。
珠珠很敏锐地注意到妈妈有点不对劲，小姑娘虽然手心被妈妈捏地有点疼，但还是凑到妈妈身边，跟妈妈紧紧贴在一起。
林以棠看着商时聿，脸色有些苍白，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方。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带珠珠走。”
商时聿刚才还微微上扬的唇角迅速平直下来，他漆黑冷沉的眸定在林以棠身上，目光直白，有种野性又傲慢的强势。
林以棠被盯得头皮发麻，她咬着唇，脑中快速组织语言想好待会该怎么反驳。
没想到商时聿只是沉默着。
他敛低了眸，双手插回裤袋，看不清他表情。
过了一会儿，商时聿喉咙滚了滚，嗓音低哑：“抱歉。刚才是我唐突了。”
林以棠双目微瞪，感觉十分意外。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道歉的那种人。
珠珠小朋友从妈妈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小姑娘现在非常讲礼貌，听到刚才那声道歉后，奶声奶气回答：“不，特，气~”
但在目前这个情形下，两位大人都没有心情理会珠珠。珠珠被忽略了个彻底，她嘟起小嘴，有些不满。
商时聿目不转睛盯着林以棠，笃定道：“你不用再解释。我能肯定珠珠是我的女儿。”
林以棠颇有些咬牙切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会有这种那么难缠的人？
商时聿后退一步，声音喑哑：“你别怕。我……”
林以棠警惕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我没有要跟你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意思。”
商时聿话落，便看到林以棠松了口气，面上的警惕和防备瞬间减轻了不少。
商时聿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他目不转睛锁定林以棠脸上的表情，林以棠不知道，她每当说谎和心虚时就会忍不住摸鼻子，每当放松下来时，肩膀会微微往下垂。
刚才她说珠珠不是他女儿时，不自觉用左手指尖摸了摸鼻尖。
他说他不会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时候，这个女人肩膀往下放了放。
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懂她的人。
原来她是在害怕自己抢走孩子。
商时聿敛了敛眸，遮住眼底的一抹戏谑和刻意掩饰住的、骨子里的强势。
她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天真。他怎么会只抢孩子呢？
他要把她们都抢回来。
短短几句对话交锋，商时聿有种异常敏锐的直觉，这个女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她的记忆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他将她约到这套海边别墅也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这套别墅的室内装潢跟在北城他们住过的京郡别墅有些相似，但林以棠竟然没认出来。
商时聿转身面向大海，忽然切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我们上一次一起去海边。”商时聿回头，垂眸道：“那时也是这么热的大夏天，你脚踝崴到了，但闹着要看海，我便背着你沿海岸线走。”
林以棠眨眨眼，感觉十分尴尬：“噢？这么久的事……我，我早不记得了。”
商时聿面色微微一沉，望向林以棠的目光暗了几许。
现在可以确认，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以棠记忆错乱。
他们上一次去海边是十二月，大冬天，她没有崴到脚，但是她在跟他闹分手。
她又气又急，在海滩上喝醉，他便把她背在身后强行带走。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商时聿把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眸色渐深。
她不记得了也好，说不定，更容易接受现在的他。
商时聿朝她走近一步，面容依旧冷硬，但语气带着一股子示弱的味道，他斟酌着说：“我知道我突然出现有点唐突，但我们可以聊聊吗？”
林以棠默了默，有些卡壳。
她最终叹口气，揉了揉珠珠的脑袋：“宝贝，你自己在旁边玩玩沙子好吗？妈妈跟叔叔说会话。”
珠珠皱着小眉毛，小手拉扯妈妈，小奶音很不满：“麻咪，陪珠珠，玩玩。”
她哼哼唧唧说：“麻麻，大灰狼叔叔，不玩！”妈妈不要跟大灰狼叔叔玩，跟她玩！
商时聿垂眸看着珠珠。
说实话，虽然理智上知道珠珠是他的孩子，但在情感上仍然很不适应突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崽。
他语气有些僵硬：“等会我可以带你下海。”
珠珠闻言，小脸突然变得超级雀跃，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鱼鱼，游泳吗？”可以带着她像小鱼一样游泳吗？
小团子立刻原地表演变成一条鱼，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板，一扭一扭朝前“游”，还嗖一下跳起来，模拟电视里海豚飞跃水面的动作。
两位大人眼底都不自觉浮现一抹淡淡的笑。
商时聿点头，承诺：“可以。”
珠珠超级开心，光着脚丫，很听话地“哒哒哒”一溜烟跑走，去沙堆旁自己用小铲子铲沙。
林以棠和商时聿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伞下，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团子身上。
珠珠小朋友佩戴遮阳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她抿着小嘴，小模样很认真，胖乎乎的身板像个圆球。
沙滩伞下，氛围尴尬又沉闷，商时聿率先出声：“是我让钟悦约你出来的。但她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以棠不知道回什么，尴尬点头。
她咬咬牙，豁出去道：“唔……其实，你不用这样，珠珠现在在我这里过得挺好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不会跟任何人说她是你的女儿。”
林以棠冷静下来想了想，从系统的说辞和自己腹部那块纹身都表明，原主很爱眼前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既然选择跟原主分了手，并且还给了原主五百万分手费，显然是不愿意再被她纠缠的。
只不过现在是看到多了一个孩子，所以才这么吃惊。
只要自己跟他保证不会缠着他，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他就能放过她和珠珠吧。
林以棠心脏怦怦直跳，偏过脸，小心翼翼瞥了眼商时聿。
这一看，着实把她吓到了。
商时聿陡然褪去了一身刚才还维持得很好的绅士外衣，他眉眼染上一层乖戾，冷声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林以棠被他摄人的气场震住了，手足无措坐在原地，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沉默了一会儿，林以棠捂唇咳一声，轻声说：“那个，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拟一份协议，我不会把珠珠的身世透露给任何人，绝不会损害你的名声和利益。”
林以棠之前八卦，问了系统几句关于原主和珠珠爸爸的分手原因。系统说是因为这个男人要跟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联姻，联姻之前当然得打发对他一往情深但是他已经玩腻的金丝雀。
林以棠眉心皱起，指尖攥紧，意味不明说了句：“商先生，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既然我们俩的事早已过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就当作不知道有这个孩子。你也不想给你的妻子和家庭带来伤害吧？”
商时聿几乎气笑了。
这个女人真有本事，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把他气个半死。
他缓缓转头看她，眼眸森然，清亮嗓音里压制着怒气，语气嘲讽：“林小姐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不过可惜，我没有什么妻子和家庭，我单身，你不用担心对我的名声和利益造成什么损害。”
林以棠惊讶地眨了眨眼，可是系统说……
系统：【别怪我！我怎么知道你们的过往啊？我都说了，我所知道的信息都是原文上的，原文对你们就提了几句话，上面确实写了商时聿由于要联姻所以你们才分手的。】
商时聿烦闷地揉揉眉心，他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快要挂不住了。
如果再被这个女人激一激，他可能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商时聿站起身，垂眸望向林以棠，女人一双琥珀色眼瞳如洇着秋水，肌肤似流动的奶油般泛着光泽，气质干净纯然。
商时聿刚才还冷冰冰的眼神骤然软化下来。
算了，她有什么错？他不能跟一人脑子出了问题、记忆错乱的人计较。
商时聿敛眸凛声道：“林以棠，这几年，你一个人照顾孩子辛苦了。”
林以棠怔怔擡起脸。
海上晴空在商时聿身后绽放着瑰丽的颜色，男人狭长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会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
林以棠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被商时聿打断：“无论我们现在是何种关系，我会跟你一起照顾珠珠。因为这是我必须做的。”
林以棠秀眉微微蹙着，她垂着头，细白指尖绞在一起，心里很纠结。
商时聿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嗓音低沉悦耳：“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争抢珠珠的抚养权。但是让我跟你一起照顾她，可以吗？”
男人语气真诚，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切。
良久，林以棠低下头，轻轻叹息。
她擡起清凌凌的杏眸，没有正面回答商时聿的话，而是正色说：“你不应该问我。你问珠珠吧。如果珠珠她愿意认你，我、我应该没意见……”
她虽然心里忐忑纠结，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珠珠有跟自己生父相认的权利。她纵使再舍不得，也不能剥夺珠珠选择的权利。
商时聿眸光微亮，唇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
“你的意思是，只要珠珠肯认我当爸爸。你就愿意跟我共同照顾孩子？”
林以棠轻咬唇瓣，点了点头。
林以棠思来想去，衡量利弊，觉得这件事自己和珠珠都不会吃亏。
首先大前提是，这个男人不会跟她争抢珠珠的抚养权。
其次，多一个照顾珠珠，多一个爱珠珠，总是好的。
她有时候也会想，珠珠长大去到幼儿园，万一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但自己没有爸爸，会不会找她要爸爸呢？
既然商时聿如今是单身状态，他愿意照顾珠珠也未尝不可。
当然，珠珠要愿意接受他才行。如果珠珠排斥他，她绝不会任由他再靠近。
商时聿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这么快就同意了？
林以棠记忆错乱真的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忘记了他之前做过的那些混帐事，不会跟他翻旧账。
商时聿浅浅笑了笑，眼尾泪痣微微上扬：“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
林以棠攥紧手心，低低“嗯”了一声，又强调说：“珠珠真的接受你、喜欢你才行。不然一切都免谈。”
商时聿偏头瞥了眼珠珠在阳光下的小身板，胸腔溢出一声散漫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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