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寒门(四)(2/2)
满朝臣子散去,堂上就只剩下宋时书和李珩。
堂外阳光直入。
李珩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
宋时书也终于擡起了头,也再一次看清了李珩的面目。
和上一世一样,李珩就算再愤怒还是接受了这件事,不过与之不同的事,秦亥当堂就要置他于死地,根本不给一点机会,无可奈何,她只能最后一搏,最终死在了刑部大牢。
而这一世,并非是有人揭露她的身份,如顾离所料,她有了喘息之机。
“陛下,臣骗了您。”
李珩缓缓道:“朕今早总算是知道了。”
话音落,宋时书双膝跪地,君臣之礼她深谙于心。“陛下,臣年幼丧父丧母,因缘际会饱读诗书,一开始只是想试一试,不曾想竟步入朝堂,臣孤身一人在这京师无处可去,三年前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勇气替陛下挡箭,更不知自己为何就能看清这朝中的局势,臣一介女子,除了尽一个燕国人的本分,臣也不知自己该向何处去。”
总归是要对李珩有一个交代。
她低着头,堪堪看到李珩的衣摆还有靴子,上一世她都未曾有机会向李珩解释这一切。
李珩沉默良久才缓缓席地而坐,他的个头又长了些,垂着眼道:“宋卿家中再无人了?”
宋时书摇了摇头:“臣自打记事起,就流浪在街头,记得最初的地方,是沿州,那时还有很多海寇,后来先帝御驾亲征海寇才逐渐少去,再后来,臣一路向北,因女子之身实在不便,于是扮作男装,直到十六岁那年来京师赶考见到陛下,臣那时,只想有个去处,臣这样的身份也无人在意,在户部也挺好,臣有时会想,如何臣没有那个殊荣替陛下挡箭,或许都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李珩眼眸转动,他必须承认,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心中对宋时书都一直存着一分心疼。如果不是宋时书,那个满身是血的人会是他。
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天子又如何?不过凡尘一具躯壳,死亡转瞬即来,只有宋时书见过他恐惧且泪流满面的样子。
“他们是如何知道的?”李珩又问。
“昨日臣路过九原客栈,偶遇争执,一不小心头发被打散,当时,吏部尚书家的小郎君就在场,臣……藏不住,臣,也认了,只是陛下……”宋时书缓缓擡眼。
她当年想要助李珩夺回皇权的心不假,可后来一心扑在复仇上也是真,这一世,她为顾离做事更是真切。她也曾想,自己是否辜负了李珩的信任,可自始至终,这位天子心中装的,更多是自己手中的权势,这一点,历经两世都不曾更改。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心机之深虽比不上秦亥那样老奸巨猾,骨子里却是流着李家的血,这帝王宝座对李珩而言终究是与其他帝王不同的。
也因此,她两世都不敢向李珩说实话。
“宋卿可是有主意?”李珩仰起脖子,看向上面,殿外的阳光洒在脖颈间,“朕定是要救你,朕身边,只有你,也不能没有你。”
“陛下,臣昨日在九原客栈身份败露后就想,无论陛下对臣有何不满,这都是个机会。”宋时书已无暇顾及李珩口中几句真几句假,只要李珩愿抛下对寒门子弟的偏见此法就可一试,否则顾离强行推动也是不行。她虽不知顾离为何那般确定李珩一定会答应,却也希望李珩应允。
当年一路来京师,她也见过诸多,那些人出身贫寒,是为身份地位也好,是为百姓谋事也罢,一身本领无处施展,有多少人被世家子弟顶去身份,又有多少人即便做了官也被赶出京师,这样的境况多少年未改,倒让酒肉之徒享受富贵繁华,何其可悲。
渠州城破,奸臣当道,争权夺利,天子无情。
“臣见那些寒门学子性情刚硬,陛下或可一用。”
李珩皱了下眉头,显然从未想过。
宋时书继续道:“陛下,世家大族以秦家马首是瞻,太后不肯放权,再这样下去,就是有再多臣这样愿意辅佐陛下的人,也无力站在这朝堂之上。”
李珩最怕的就是失去权力,能说动他的也只有这一点。
他沉默须臾后终于问:“可,当真可行?”
宋时书心中也松了口气。
李珩自打和秦家争夺以来,就从未想过扶持寒门,也是因为自古以来,世家大族的声名显赫,燕国的帝王无一撼动,何况,在李珩这样常年居于皇城,手中有没有多少权力,哪知皇城外是什么样子。
“陛下,臣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