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的蹒跚(八)(2/2)
无事发生。
温念往一旁最引目的巨树走去。
相机仍在地上,保持着温念进木屋前的模样,被树叶掩盖。
温念将它拾起来,习惯性地眼睛对准镜头,站起身想再检查一圈。
镜头里,提着斧子的老人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
两人的眼神对上,老人的手缓缓往前擡了擡。
啊。
她还没开录像模式呢。
这鬼出现,不讲规律啊。
*
被威胁不可怕。
但威胁你的人一脸关切的看着你,并像个长辈一样开口安慰你时,你很难能不觉得有惊悚恶心之意。
“温念,你迷路了。”老人手上仍握住斧子,声音宽厚,“和我回家吧。”
他的头发大面积的花白,两眼灰蒙蒙,面相和蔼,大概有一个六七十岁。
“您是?”温念问。
“秦瑞的父亲,秦关山。”老人回答道,没握住斧子的手向温念展开,示意道,“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渐渐和宋星视频里那个和新郎争执的人重合了。
他对袁峰不满意,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温念往前走了几厘米,试探性地问:“您要带我回瑞……”
缘字还没说出口,秦关山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你还想回去?”
“带我回……哪儿?”温念被迫吞回剩下的三个字。
秦关山笑笑:“跟我走就好了。”
温念唯唯诺诺:“您认识凯斯吗?”
秦关山:“谁?”
温念笑道:“没事,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可能很投缘。”
秦关山脸色阴沉:“又是你在网上交的朋友吧?我就不该让你上网!”
温念指了指自己,“我?”
秦关山回过神,“抱歉,温念,我把你看错了。”
接下来的路,秦关山没再说话,只是在前引路,佝偻的身子不时地回头看她几眼。
没必要啊。
温念匀速跟着,并没有被看管的不适感。
如果她真要跑,一个老头而已,又能做出什么呢。
不过,如果秦关山也意识到这点的话——
他一定有什么方法,能确保自己不能就这么逃跑开。
两人走出森林,又走上马路,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间朴素平房出现在马路旁,秦关山才停了脚步。
“我们到了。”他说。
平房建在路边,除开在广阔马路边上实在突兀外,着实没什么花样。
白墙平铺直叙,绿色大门朴实无华。
按照宋星视频拍摄的角度……
温念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往北走,大概就是酒店的方向了。
“温念,我们两个在这里,很好。”秦关山拎着斧子插钥匙,“就像以前一样。”
温念不回答,这老头说话混乱,她隐约能感觉到,这是把她当秦瑞了。
她上下扫量房子,这里素的惊人,和上次在崇德镇的安全屋有一拼。
也就院子停着的那台黑色摩托,看着有点瑞缘酒店的影子。
秦瑞竟然是在这种单调的环境下长大的。
温念客气道:“秦先生,您这摩托是哪里来的啊。”
秦关山眼睛瞪着摩托,手却哆嗦:“别动它。”
温念扶着摩托摇晃两下,擡头明快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有些站不稳。所以是哪里来的?我怎么觉得您完全不知道这辆摩托的存在呢?”
她怀疑道:“这房子是您家吗?”
秦关山眼神凶恶,却不敢靠近摩托:“别碰它!”
温念眨眨眼,“这是秦瑞的车。”
她双手插兜,一只手摸向口袋。
听摩托油箱里的动静,这摩托还可以用。
秦关山:“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和我进屋,你现在连家规都忘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孝道被你吃了吗?!”
老头疯疯癫癫的,温念握住其中一个钥匙柄,也不回答他的疯话,边低头打字边说道:“秦瑞被你害死了,是吗?”
“你胡说!”秦关山双目圆睁。
不像是假话。
温念耸耸肩:“那秦瑞就是被袁峰害死的。不过,复活秦瑞,总该有你的参与吧?”
“昨天我的同伴拍了个小视频,我恰巧看了看,正好听到你在指责袁峰,袁峰回应你,说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是个骗子!”秦关山喊道。
温念几乎以为他要冲过来了,但他还是没有。
不过既然如此,倒也方便。
“你们怎么都是这种反应啊。”温念无奈道。
“木屋里面的东西是用来复活秦瑞的,但他复活不出正常的她。”
“你对这些秦瑞并不满足,但似乎只能靠着他来复活她。”
温念想到哪里说哪里:“瑞缘酒店的负责人是秦瑞,但就在开业后,袁峰却掌控了整个酒店。”
“我之前认为,瑞缘取自‘秦瑞’和‘袁峰’,但今天,秦瑞告诉我,她从来不是谁的新娘。如今我回头再看瑞缘二字,这缘和袁峰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秦关山,你对这些都毫不知情吗?”
秦关山低头:“是爸爸没做好……”
“撒谎!”温念眼神凌厉,“你不喜欢秦瑞去开瑞缘酒店,是你联合袁峰毁了她,你想让她一直留在这破房子里!即使你没有直接杀她,你也心知肚明的放任袁峰伤害她,只有这样,秦瑞才可能回来!”
秦关山彻底被击垮了,他佝偻着背:“我不知道!瑞瑞!爸爸只希望我们两个平淡过好日子!”
温念低头看了眼宋星的消息。她一连发了七八条,温念只匆匆略过最新的两条——
【宋星】:718
【宋星】:尽量在晚上十点前回酒店。
“别演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愧疚之心。”温念对秦关山说,“我主修心理学,你演的还不如三岁小孩。”
她有感从秦关山口里套不出更多信息,索性将话说绝。
异变徒生。
“为什么?”秦关山直起身子,“为什么你总想着要离开呢?”
他手边的斧子没有挥向温念,反而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血液喷涌而出,地板上很快堆积了浅浅的一窝。
“……疯子。”
温念跨上摩托。
“这样也留不住你吗?”秦关山声音微弱道。
引擎发动。
温念擡头,院门正上方,挂了张字条:【不要惹他生气。】
……来不及了。
温念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院子内,以秦观山的脚下为中心,血液在迅速向四周蔓延。
秦关山身上的斧子随着他往前迈步的动作一颤一颤,更多的像是活物般的黑色液珠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摔在地上,朝着温念的方向滚去。
它们汇集成了黑雾。
“你、不、能、离、开。”他嘶哑道。
马达轰鸣。
温念不再留恋,拧着油门飞上柏油路,朝着北一路往前。风不算和煦,轮胎擦过地面迸起的石子不断打在她的身上,一些更细碎的擦过她的脸庞,带着血滚落在紧追她其后的黑色汹涌浪潮里。
天红得发黑。
没带头盔,开起车来都这么难受。
温念握紧把手,大脑浑浑噩噩,前方的路好像在地上,又好像在天上。
宋星的视频里没有岔路口,但她却看见数十个分道口,逼着她做出选择。
摩托向前开,却逐渐深陷于地面,她的半个身子埋入柔软的水泥里,几乎要溺毙在这马路上。
掉头。
掉头!
温念闭上眼。
她抛开所能感受到的,忘记前路后路,只是又加快了速度。
“不睁开眼,你会摔死在路上。”老人关切地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
是吗?
但……
似乎有一双眼,在替她睁开。
*
宋星靠在床边,声音漫不经心。
“五分钟过去了,对于我说的条件,你们还要再考虑多久?”
“以你们酒店现在的客流量和基础设施,没有新的资金投入,你们还能撑多久?”
“实权仍在你们手上。你们可以随意翻新装修,做任何广告宣传,我都不会再过问。”
“我当然是为了瑞缘酒店好啊,我附带的条件难道很过分么?”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