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2/2）
秦络摩挲着银镯内壁上的刻字，眼波一漾，“是因为我妹妹和先皇后很像吗？”
“有点儿吧！”言云川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但秦烟明确警告过他，不许向秦络透露半句。
“可他们说我妹妹长得和先皇后半点不像呢！”
言云川虽是武将，但并非是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大老粗，意识到了她言语间的试探，不动声色道，“他们怎么看对眼的，我也不好多问。”
“言将军”，秦络扬起脸，“东市意外相遇之前，你与我妹妹就已经见过了？”
言云川确定她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主动邀请他走走，其实是为了试探。
“没有”，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言云川不知道，那一刹那的闪避，已经给了秦络答案。
她攥紧手指，指甲掐进了肉里。
“可我妹妹提到你的时候，却非常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秦络，你到底想问什么？”
言云川转过目光，凝视她的脸，被她眼睛里的泪光蛰了一下。
秦络的身子不由自主震颤起来，为了将泪水逼回去，她用力撑起眼皮。
“我想问，秦烟入宫，并非因为她救了太尉夫人，而是，她原本就是王家的女儿，对不对？”
秦络再不是曾经那个被人坑了还不自知的无知少女，司针坊的明争暗斗，也让她修出了心计。
太尉府为什么送秦烟入宫，秦烟为什么能对言云川的家世背景脱口而出，为什么对王司制如此了解，有了这个解释，一切便都能说通了。
言云川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掠向秦络背后，定格在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人身上。
“王……秦烟。”
秦络闻声转头，愣了愣，一步一步走到离秦烟两步开外的地方站定。
她仔仔细细端详秦烟的眉眼，眉眼没有变，但其间的神韵却已和她痴傻的妹妹完全不同了。
“你根本就不是我妹妹对不对t？”
秦烟没回答。
她刚失去了一个姐姐，看来，连另一个姐姐也要失去了。
她的沉默碾碎了秦络的希冀，一刀一刀凌迟着秦络的心。
秦络脸色发白，眼眸中闪动着水光，失魂落魄地擡擡手，在肋下的部位比了比，“她这么高的时候，就成天姐姐长姐姐短的撵在我后面了，二十年的人生中，她陪伴我的时间是最多的。”
“在外人眼里，她是个傻子，是个痴儿，但对我来说，只是妹妹，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妹，求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秦络捏住她的肩头，泪水溢出眼角，“她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久，她现在肯定吓坏了。”
秦烟已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木讷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一次，就在你出事的那一晚，我梦到了她，她求我救你。”
脑海里全是七岁秦烟惶恐无助的模样，秦络闭了闭眼，捂住心口，退后两步，怔怔道，“我答应过她，不会再把她弄丢的。”
老人总是说，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可孩子坏起来，真的很可怕。
因为有个痴傻的妹妹，她没少被人指指点点过。
爹爹忙着读书考取功名，阿娘忙活生计养活一大家子。
她不过就比秦烟大了三岁，什么粗活累活重活都要沾手，那年秦烟七岁，她十岁，看着口角挂着涎水的妹妹，日复一日的不甘全化作了怨恨。
没有妹妹就好了。
她脑海里刚蹦出这样的恶念，秦烟就嚷着要吃叮叮糖。
东市街头人流如织，她将刚买的叮叮糖递给秦烟，让她在这里等姐姐，姐姐去去就回。
一转身，她便再没有回头。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扔掉了妹妹，她不敢回家，又冷又饿，脑海中不停跳出妹妹焦急寻她的样子，最终挨不住良心的谴责，再次回到东市，早不见了秦烟的影子。
她从天亮寻到天黑，绝望之下，又回到了那条街上。
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看到躲在鸡笼背后的秦烟，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淹没了她，她冲过去一把将浑身沾满鸡毛鸡屎的妹妹搂进怀里，崩溃大哭。
手里的叮叮糖还没吃完，秦烟就发现姐姐不见了，她心里害怕，一直握着那根叮叮糖没有再吃一口，看见姐姐她哇哇大哭起来。
“烟儿一直等姐姐，怎么等姐姐都不来。”
她紧紧搂住妹妹，允诺道，“以后，姐姐不会把烟儿弄丢了。”
最终，妹妹还是被她弄丢了。
如果那日，她没有去看人绣佛画，没把妹妹一个人留在湖边，妹妹就不会落水。
秦络失魂落魄走开，经过秦烟身边时，秦烟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你不是说过，不管是痴傻的，还是聪明的，都是妹妹吗？”
她刚刚经历了王盈的背叛，心里正难过，才想来找姐姐。
秦络扭头看了看她，“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要太过激动，我只是……只是有些难以接受，想要静静。”
秦络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秦烟喃喃道，“言云川，她刚刚是在关心我吧？”
言云川忍住追上去的冲动，收回目光，看向秦烟。
她脸色十分难看，他忙问，“你还好吗？”
秦烟凄然地笑了笑，“纯正的父母之爱，姐妹之情，王馥从没有得到过，秦烟也要失去了。”
施针后，李奇足足睡了三日，醒来时，秦烟正趴在他心口听他的心跳声。
李奇擡手摸摸她的后脑勺。
秦烟擡起头来，眼眶发热，落下热泪。“怀冰，你终于醒了。”
李奇看见她红肿的眼，眼皮、鼻尖都红了，心里极不好受，扬手为她擦拭眼泪，“不要哭。”
秦烟也不想哭，怀孕之后情绪本就较平时敏感，变故又接二连三地发生，短短几日的悲欢离合，已经将她的人她的心磨得疲惫不堪，再来一桩打击就能彻彻底底压垮她。
她只有靠听着李奇的心跳声，才能渡过惶惑不安的瞬间。
眼泪越擦越多，李奇叹口气，“孩子们还好吗？”
秦烟直起身，捉下他的手贴在脸颊上，“都很好，齐王逼宫，被言云川一箭穿心，剩余的叛党都交给了大理寺，父亲的辞官奏疏我也拿到了。”
“辞官奏疏？”
李奇脑子有些卡顿，“太尉亲自写的？”
“嗯！”那夜的事秦烟不想多谈。
李奇心知她应是动用了高压手段，才逼得太尉不得不退让，不由心疼道，“辛苦了，阿馥。”
秦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继续趴回他的心口，听胸腔里沉闷的鼓动，一下接着一下。
“你做梦都在念叨临安。”
李奇眼睛里浮起怀念的意味，嘴角轻轻上扬，“我梦到临安的湖底，遍布五颜六色的石头，溪云他们一头扎进水下，寻他们心里最好看的一枚。”
“那你呢？”
“我在岸上烤鱼，他们摸到的石头全要交到我手里，由我评出最好看的一枚。”
“那最后谁赢了？”
“不知道，后来我就醒了。”
秦烟想象着那场景，轻轻阖眸，唇角含笑。
“你快点好起来，政务劳心，我知你不喜欢，于你身体也无好处。等耀儿长大，能够独当一面，我便同你去看你梦里的临安，还要去看山川湖海。此后寄情山水，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李奇抚摸着她细软的青丝，“我很期待！这样的生活，说不定今夜就会入梦来。”
秦烟微微笑了，“耀儿快点长大就好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