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大婚(2/2)
邢兰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却在婚后跟着汤法过了好些年的苦日子,与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且她智慧过人,又心胸宽广。
或许是应了女人最懂女人的古话,在许多事上,邢兰比汤法还要敏锐,常常一眼就能看穿钟离婉一些旨意背后的用意。
她却不点破,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慢慢引导汤法,让他接受,并更好地辅佐钟离婉。
因此钟离婉素来敬重她,真心实意地喊她师娘,与她相处得十分要好,
两人是难得一见的忘年交。
“还能有什么要紧事?”钟离婉嘟囔。
待回到永乐殿,看着殿中不下十套的大红色精美绝伦的华服,她有些了然:“婚服?”
“你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位迎娶帝王的帝王。”邢兰的表情耐人寻味:“旷古绝今的双帝大婚,你不得打起点精神来?你们师徒俩,一天天惦记着青史青史的,怎么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却一个两个的都不在意了?如此场合,你那一天穿何等样式的衣裙,戴何等样式的珠冠,用何等颜色的胭脂,皆要被记录在案,流传于世。如何,现在还觉得不必上心么?”
钟离婉完全被说动,笑吟吟地道:“师娘说得是。”
二人一件件看过,试过,又让永乐殿上下伺候的人都来评价。
殿中立即热闹了起来。
小安子一会儿说这件衬主子的细腰,小庞子一会儿说另一件能显出皇帝的威严。
两人争执不下。
钟离婉思衬片刻,还是按自己的喜好,选了小黎手中那件既能展现她纤纤身量,又不减帝王威仪的。
“我都要。”钟离婉说。
小安子和小庞子相视一眼,双双败下阵来。
而小黎偷笑不已。
发髻也定了,那样盛大的场面,她定是要盛装打扮的,唯有大气厚重,容得下许多珠翠的花髻才压得住。
头面、妆容,一一都确定了下来后,天色已晚,小宫人进来点起了灯。
钟离婉优雅地揉了揉肚子,笑问:“不如先用膳?”
“也好。”
邢兰一口答应,却叫钟离婉有些意外。
师娘与汤法夫妻情深,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尤其晚膳,听说一方再累再忙,也要与另一方合用,免得一日下来,两人面都见不上一回。
平素见时日晚了她都会开口留饭,但除非真有要事,否则夫妻二人都会拒绝。
想来,她还有事要说。
钟离婉按捺住好奇,不动声色地用完晚膳,静候其开口。
一直到宫人们收拾好桌子,奉来热茶,邢兰破天荒地显出一丝扭捏之色:“你个坏心眼的丫头,都知道我有要事与你谈,还不叫她们都退下。”
钟离婉见状,好奇之心更盛,挥手屏退了左右,才问:“究竟是何事,竟让一向快人快语的师娘,从午后憋到了现在?”
“还不是你这丫头的大婚!”等到殿中只剩下她与钟离婉二人,邢兰神色才恢复如常,自怀中拿出一物,放到钟离婉面前:“这东西,记得晚上无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白天就仔细放好了,最好放在暗格里,就是你身边最信重的丫头,也不许说出去。”
钟离婉狐疑地看了她好半天,又盯着被放到面前的画册半天,蓦地失笑。
“师娘,我懂。”她将画册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从前在宫中,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似这类的也不在少数。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她说得风轻云淡,可邢兰却愣了好一会儿。
等回过神来,望向钟离婉的眼神中便带了一丝心疼。
她随汤法过苦日子的时候,已经是大人了,才得见许多这世道的黑暗之处。
可婉婉那会儿才多大?跟着那样出身的娘,在后宫中,除了一个公主的名儿,再没有其他依靠。
甚至这名号,怕还只是给她带来更大的祸端罢了。
她是知道一些常居于人下,因自身懦弱无能而不敢违逆上位者,却喜欢加倍教训本可居于上位者,结果过得比他们还要落魄之人的。
只为了那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曾遇到过这样的人,却没想到,婉婉遇上得更早……
感受到她的目光,钟离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反过来宽慰她:“都过去了。”
邢兰暗叹一声,也不想深挖她的伤心事,便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道:“这书我是特意为你找来的,你若是用不着,烧了便是,我可不想再跟做贼似的,把它带回家了。”
天知道她将这东西塞在袖中,紧紧捏了一个下午,半点儿都不敢松懈。
若是在人多时一个不注意甩出来,她这左相夫人的脸面,这辈子怕都是要丢尽了。
钟离婉无奈地收下。
邢兰犹豫片刻,又问:“那天,你准备命何人当值守夜?”
钟离婉没懂:“什么守夜?”
邢兰又扭捏了一会儿,艰难道:“虽说周文信誓旦旦地保证,谢南岳是真心归降,也确实思慕你。但洞房花烛夜,你们终归是要赤诚相见的,若那会儿他,他对你不利,你如何自保?他终归是男子,男女在气力上天生有别,他又是武将……”
钟离婉明白了她的意思,抿抿唇,但实在压制不住笑意,连忙挥手打断了她的絮叨:“师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那老师的意思?”
邢兰擡头,与钟离婉四目相对了一会儿,也跟着笑了,说的却是:“我们俩的意思。”
今天她良心发现,就替家中老头兜这一回了。
“本不打算让人守夜,但既然你们有此顾虑。”她努力让自己一本正经,却还是破功,笑出了声:“为保万无一失,朕让胭脂当值守夜就是了。”
邢兰也彻底破功,干脆与钟离婉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