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愿(2/2)
回去时,她一进屋就反手关上门窗,李眉砂还要洗漱更衣,她没什么耐心,直接越过屏风,擡腿跨进了浴桶里,漾起的水波久久不息。
李眉砂抱住她,轻声说:“你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你。”
“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
祝遥栀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李眉砂欠她好几个大境界的修为。
“你总是这种表情。”他的掌心抚了上来,指腹按了按她的眼尾,不消片刻,这里会是一片情盛的红滟。
“怎么,败你兴致?”她将湿漉的发丝拂到身后去。
“恰恰相反。”李眉砂吻上她的唇。
祝遥栀几乎要忽略了时间流逝,她不是在练剑就是在跟李眉砂双修,一天好像没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不过修为一直在拔高就行。
有些时候她会下山去排查村舍里有没有混进来的孽物,村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正常,但她也能发现一些细微的不同。比如她明明和李眉砂过了好几个日夜,但山下只是过了半天。
李眉砂像是延长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村民神志不清,不辨昏晓。
时间的概念在日夜抵死纠缠中变得模糊,她不记得到底过了多久,她已经能提剑和李眉砂打得有来有回。
后来她甚至能趁李眉砂不备,在他衣袖袍角划一两道。
不知道有意无意,李眉砂似乎一直在教她,怎么对他下杀招。
也可能是因为他精通诸武,千招万法登峰造极,如果她能伤到他,就能胜过这世间一切。
刀剑交锋发出清越啸鸣,落叶纷飞,她已经能凭借风声提前预判李眉砂的下一刀,旋身躲开,而后提剑迎了上去,当然,李眉砂也会猜到她这一剑。霎雪剑和昙释刀分开须臾,又纠缠了上去。
她越来越熟悉他的刀,甚至偶尔还会用出他的招式,自古刀剑不分家,以剑承刀法也不足为奇。
某一天,祝遥栀一击不成后就收起长剑,有些可惜道:“差一点就能削你了。”
“慢慢来。”李眉砂像是有些意外,“你刚才用的是清明意。”
昙释刀法第九阶的清明意。
她“嗯”了一声:“你教过我的,看过这么多遍,会点皮毛不是很正常。”
李眉砂缓声说:“比我预料的要快。”
“那当然,我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祝遥栀扒拉着他的衣领迫他低头,掰着他的脸说,“双修。”
因为她是真的很想斩却存续血脉,然后回家。
所以走上了一条从未设想的卷王之路,卷在了双修上,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和李眉砂厮缠,不知日夜。
某天她睡过去时做了一个梦。
深红的天穹长满眼睛,睁开了流下汩汩血水,群星与血肉缠绕下坠,孽物侵吞了天地。
她握着霎雪剑,一直在挥剑,一直在挥剑,但孽物汹涌成群。
仙门百家在孽物的肆虐下溃不成防,就连玲珑七阙和仙盟也撑不了多久。十方魔教更甚,魔修体内的孽物挤破了他们的躯壳,啃食他们的血肉。
无数人被孽物撕碎,进食,连骨骼都没剩下。
幸存的灵修都逃了过来,涌入山下的村舍。
河流和井水爬满了孽物,于是他们削山填平溪流,挖石堵上井口,失去了水源和粮食,连草皮和树叶都不剩下,普通人无以为生,饥荒,疾病,甚至人相食。
四周都是孽物,无数修士前赴后继,曲涟和应泊川再也没有回来。
陆簪星握剑的手长出了鳞片,她面不改色地削掉,一旁的李梦戈心痛如刀搅。
她无法抵御,艳丽的花羽从她身体里开出来,每一瓣都牵扯出血肉。
她一向骄傲,无法忍受自己变成孽物,所以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她让李梦戈杀了她。
李梦戈挥刀,捧着爱人的头颅,在遍地鲜血中吻上她的唇。
他轻声说:“别怕,你永远都像星星一样。”
祝遥栀仍然在挥剑,但她杀不死那些该死的孽物。
燕霜客挡在她身前,张弓射箭保护她,最后一次。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反抗都被残忍镇压,她也提不起剑了,浑身失力地半跪在地,握剑的手虎口撕裂,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滴,鲜红的血珠被苍白的手指挑去。
面容殊艳的怪物舔去指尖鲜血,银发蓝瞳美丽得不可方物,只是轻念她的名字,面上就浮起潮红,“栀栀,我会永远陪着你。”
万千触手在她身旁盛放,一点点舔舐她身上的伤痕,让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整个世界的生命都被抽取,孽物在空壳里营巢,无数幼嗣浮上天空,像是点点萤火,绚烂如星河回旋。
幽蓝蝴蝶停栖在她身上,花芽与触手沿着衣领和袖口钻进来,非人的怪物将她抱紧,缠绕她,拥吻她,恨不能合二为一。
合二为一。
祝遥栀猛然惊醒,眉眼冷丽的少年仍在与她厮缠不休,抵进最深处,合二为一。
她立刻就要挣开,却被抱得更加紧,李眉砂缓声在她耳边问:“做噩梦了?”
少年眉间朱砂艳红欲滴,她回过神,慢慢放松下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没关系,只是梦。”他说,又亲昵地吻了吻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还只是梦。”
只是梦。
只是梦吗?
她忽然一把推开李眉砂,有些踉跄地下了床,抓起屏风上的衣物,穿上后就夺门而出。
祝遥栀有些惊惶地跑下山,没有看到成群的孽物,还有干净的水,充足的粮食,那些村民还没有面黄肌瘦,易子而食,只是神色若痴若狂。
一盏又一盏的灯笼亮了起来,人们将灯盏放进河水里,跪在河边虔诚许愿。
她心神未定,不知道谁往她手里塞了一盏灯笼,人群推搡着,推她到了河边。
祝遥栀缓缓将灯盏放进河水里。
神灵在上。
她许愿,愿她能顺利诛杀存续血脉,还天下太平,然后回家。
灯盏随着河水飘远,天色将暗。
她起身往回走,推门进屋,桌上摆了一桌饭菜,热气飘香,地毯上散乱的衣物也被收拾整齐,但李眉砂不见了。
祝遥栀有些意外,他去哪了?
她吃完了饭,留下了桌上那盏灯没有熄灭,然后就躺到床上,一边等一边无聊地打坐修炼。
然而直到第二天,李眉砂都没有回来。
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很快就会回来,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祝遥栀继续等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想要自己去寻。
她还来不及御剑,就感受到了众多外来的灵力,无数灵修御剑而来,势如流星。
祝遥栀握紧了手中剑柄。
这些人,是来杀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