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1/2)
木偶
戏台上,惟妙惟肖的木偶人正演到尾声,虞姬自刎,血染之处,开出艳丽的花朵。
唱腔百转千回,如怨如慕,令人忍不住为这对霸王与娇花的爱情而动容。
园中无人在意兰璎和春鸣的不辞而别。
只因两人离开的那一瞬,戏台上“怦”一声,那木偶虞姬如同断了弦一般,蓦地往台下倒去。
人偶僵硬,与地面碰撞出裂痕,从中往四周裂出黢黑的纹路,深深浅浅,犹如蛛网。
突遇变故,有胆子大的上前想扶起那木偶,握住胳膊往上一提,却只提起了半块木片。
“啊!”婢女尖叫着扔掉木片。
只见木制的外壳之下,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臂,因摔倒在地,表皮磨损,翻出皮肉与脓水,腥臭无比。
很显然,里边装着一具尸体。
众人大骇。霎时间,东逃西窜,撞得杯盘狼藉。睿哥儿才一岁,不知发生何事,咧嘴“咯咯”地笑,被婆子一把抱起往后院去。苏稷舟猛地站起,推着宁曦往外走。宁曦频频回头,去牵后边榆姐儿的手,被她挣脱,嚎啕大哭喊娘。
许是被这哭声唤醒,苏老夫人“啪”地一下巴掌拍在桌面,“慌什么?”
周遭喧闹戛然而止。
苏老夫人神色肃穆,厚敷白粉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将众人全部摁回原位。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后宅阴私没见过,不过又是那点腌臜事罢。
她轻轻闭目,撚着手中的佛珠,低啐了声“晦气”,便将手搭上婢女,上前去看。
婢女将那木偶翻了个身,露出龟裂的假面来,揭开一片片破碎的木块。直至最后,瞧见底下那张熟悉的脸,苏老夫人神色骤变,眼瞳瞪大,面上白粉簌簌往下落。
怎么会……
当年分明将她埋在京城了,谁给她挖出来了?!
“母亲,那是何人?”
苏稷舟欲要往前,苏老夫人回过神来,整理好表情,抢先吩咐:“将这婢女拖下去。今日府中有喜事,明日我再亲自查。”
婢女是苏老夫人心腹,立即用帕子蒙了脸。苏老夫人转身,看向一旁低眉敛目的柳管事,“得作法驱驱邪气了。”
柳管事垂首应是。下人们擡走尸体,苏稷舟见老母已有打算,不再多嘴。
“点戏罢。”苏老夫人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撚动佛珠,坐回原位。
众人心有戚戚,不敢说话,园中一片死寂。婢女们硬着头皮,上前继续伺候。
“啊!”蓦地,后头传来苏问柳的一声高亢尖叫,划破夜空,“大、大嫂……”
苏老夫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扭头看去,正欲发怒,却见不远处宁曦指甲扯着鼓动的面皮,五官扭曲,生来哑声的喉间不断发出“嗬嗬”的嘶吼,仿佛马上要蹦出字眼来。
苏老夫人再也绷不住端庄姿态,唇瓣发颤,猛然站起,干瘦如枯柴的手指紧紧抓住宁曦的头发,将她的脸往桌上摁。嗓音沙哑:“夫人病了……将夫人……带回去!”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苏稷舟忙伸手去拦,苏老夫人死死拽住不放,两人争执之下,宁曦被撞到腹部,“哇”一声,吐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来。
——那是一只黑乎乎、胖嘟嘟的虫子,背部有瑰丽的金色纹路,在地上蠕动不止。
“宁曦”擡头,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苏稷舟愣住,苏老夫人动作一僵,缓缓跌坐回去。
想到什么,她转动浑浊的眼珠,布满皱纹的手抓住柳管事的衣襟,“不是说这蛊虫永远不会出来的么?”
“什么蛊?”苏稷舟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正在擡尸体的下人,见到那张熟悉的属于他妻子的脸,眼瞳紧缩。
他身子未痊愈,行走间捂着心口咳了声,眉眼冷锐如冰,神色哀痛,“母亲,您……您欺骗了儿子,是或不是?”
当年宁曦滑胎,体虚而亡。他悲痛欲绝,走遍四方寻得出身苗域的柳管事,设坛作法,以己身寿命,换来宁曦回魂。
原来,她并没有活过来。
原来,在他枕边的一直是旁人。
他听说过苗域有种易容蛊,可使人改头换面,纵是亲朋亦难以辨认。是它么?
后头的苏景逸和苏折霜也惊了,当年他下的只是落子汤,没想过害死大嫂啊!
柳管事被苏老夫人揪着,一副惊讶的模样,惶恐道:“老夫人,当时可是说明白了的,小的只会放蛊,不会炼蛊,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
苏老夫人心口起伏,闻言,缓缓松手。她无视四周众人,于胸前掏出一只槐木牌,一手撚佛珠,一手摩挲槐木牌,干瘪的唇瓣不住蠕动。
挪步往园外走,念念有词:“童子保佑,童子庇护……”
*
“你说呀,我怎么玩弄你了?”
兰璎猝不及防被春鸣拐走,被他抱在身前,在屋檐上忽上忽下地飞跃。
她还与他闹着别扭呢,话不说明白就把她带走,这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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