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2）
第43章
赵老太太听了这话,抖着手哆嗦半天，终是在大儿子冷漠的眼神注视下，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老太太明显是受了刺激昏过去,赵敬阳没有着急叫医生，他自己就是医生，对着病床平静地喊了一声“娘，有时候真希望你不是我娘。”
等到值班护士来了，赵敬阳毫无波澜的眼神才有了起伏，孝子上身在老太太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宣告脱离危险之后。
打了点滴的赵老太太依旧昏迷不错，赵敬阳熬了大半天,满眼都是血丝,医院的同事不落忍,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医院有我们在,老太太也没有大碍，老赵你放心回去吧。”
赵敬阳向同事们道谢，又对值班护士叮嘱些看顾赵老太太的注意事项,才步履蹒跚下楼往家走。
值班护士将注意事项一一记在本子上,不由得对着护士长感慨。
“赵医生真是孝顺,家里给弟弟闹成那个样子了，对亲娘还这么孝顺。”
前几天赵敬峰未来丈母娘跟两个儿媳妇闹的事儿，在医院传的沸沸扬扬，这几天赵老太太住院，闹腾个不肯吃药,嘴里哭嚎着,说自己当年有多苦，一个寡妇拉扯五个孩子长大,日子多难过，是怎么一点点把赵敬阳拉扯大。
哭到最后，直往病床墙上撞。
“……我老婆子千想万想，没想到养了个不讲亲情的儿子啊，老大，小峰是你亲弟弟啊，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你当大哥就不能包容包容？长兄为父，你读的那些书都进了狗肚子了！”
赵老太太在医院撒泼哭唱，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跟患者家属刚开始还当笑话看，后来都同情上赵敬阳了。
天下父母千千万，有慈爱一心为子女的慈父慈母，就有赵老太太这样偏心眼到令人憎恶的老婆子。
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没活明白，她那个小儿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蛋子，放着有出息的大儿子不疼，偏偏拿个不中用小儿子当宝，以后有这老太太受的！
“人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赵医生宽厚纯孝，摊上这样不明理的老娘也是倒霉。”
护士长巡完病房，刚才的事她都看在眼里，打算回去就跟她姐说说，赵医生这门亲家能处。
对了，护士长她姐就是医院副主任的革命伴侣秦来香。
赵敬阳进家门的时候，方玉莹在卧室换体面衣裳，打算带着继女去副主任家相亲，副主任家也住在医院家属楼，不过不是住筒子楼，而是更宽敞明亮的干部楼。
方玉莹爱美讲究面子，即使怀着孕也提着搪瓷盆去洗澡堂洗澡，这会儿她在卧室挑裙子搭配哪双皮鞋，打扮好的赵欣百无聊赖在沙发上磕瓜子，一见父亲回来，高兴站起来迎接。
“爸，你回来了，医院忙不忙？妈刚给我买了条新裙子，你看好不好看？”
赵欣说着，在赵敬阳面前转了个圈，身上混杂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
赵敬阳本能往后推了一步，等他看清楚赵欣的脸，眉头又是一跳，赵欣今天穿了件色彩艳丽的裙子，两条辫子不知道跟谁学的，扎了大红色的丝带，绑成死板软榻的蝎子辫子，一张脸涂了好几层鸭蛋粉，两坨厚重的腮红，加上两条毛虫似的大粗眉毛……
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相亲，倒像是去马戏团表演的母猴子。
“胡闹，谁让你打扮成这幅资产阶级模样！回屋把衣裳换下来，洗干净你那张脸，不然别出门！”
赵敬阳发了好大的脾气，把赵欣吓得够呛，立马跑回屋换衣裳洗猴子脸。
方玉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出来一看见继女这张猴子屁股脸也倒吸一口气，打扮成这模样，别说相亲了，怕是i连副主任家门都进不去。
赵欣还嘟着嘴埋怨她，“妈，不是你说我长得好看，多擦点粉更好看的？”
方玉莹给她噎的睡不出话，那是随口说的哄人的话能认真听吗？！
你自己长什么熊样，自己不清楚？
方玉莹此刻真有些后悔，心里头一次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就赵欣这个蠢得要命的样子，嫁给到副主任家真能跟家里带来好处？
别到时候鸡飞蛋打，好处没有反而惹了一身骚。
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副主任家还等着她们上门相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算她想反悔，赵敬阳也不答应，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女儿，脑子蠢成这样，要是再送到乡下去，不知道过什么日子。
夫妻俩达成统一战线，方玉莹把关，给赵欣重新打扮，选了一件合身的裙子，重新编了辫子，脸上略施薄粉，脚下踩一双小皮鞋，既不过分出挑也能有年轻姑娘的朝气好身段。
赵敬阳上下看了看，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方玉莹松口气，牵着赵欣出门，“敬阳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在家睡一觉，到中午饭点儿我们就回来了。”
“好，下楼慢点。”
赵敬阳也真是累了，目送着妻女下了楼，关门回卧室睡觉。
干部楼距离筒子楼不远，家属院前三号楼都是干部楼，副主任家在二号楼，走过花坛和一小片槐树林就到了。
副主任家在三楼，亮亮堂堂的三室两厅，刷得雪白的石灰墙，拖得干干净净的木地板，客厅的家具全是一套的好木头，五斗柜、玻璃矮柜和矮茶茶几，客厅的缝纫机跟收音机最是引人注目，这年头除了干部家，谁家也没有这么阔气。
赵欣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不过她还是强忍着规矩站着，今天礼拜五，不到休息日，副主任不在家，秦来香是街道办干部，手上戴着闪闪亮的上海牌手表，一开门眼风就在方玉莹母女身上睃了一圈，目光着重落在赵欣好生养的胸跟屁股上，心下满意才笑着开口。
“方护士来了，快进来家里坐。”
方玉莹也摆出笑脸，热情喊了声，“秦姐”，轻轻推了把身旁的继女，“这是我家欣欣，欣欣还不跟你秦姨打招呼。”
赵欣红着脸，礼貌地对着秦来香喊了一声：“秦姨。”
“这是欣欣啊，好长时间没见，现在真是成了大姑娘了。”
秦来香性子强势，不喜欢能干泼辣的姑娘就喜欢温顺听话好掌控的儿媳妇，他们家这样的家世，要不是儿子有点小确毛病，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找不到？
秦来香想起小儿子，眼里浮上痛色，打起精神给儿子选儿媳妇，赵欣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出门都没见到副主任家的小儿子。
秦来香给出的说辞是小儿子去娘家探亲还没回来。
事实是她儿子癫痫病犯了，被送到老家偷偷养病。
赵欣对此不是很在意，掐着嗓子，温柔表示理解。
副主任家的小儿子她又不是没见过，生的斯文白净，对人说话很有礼貌，虽然比不上陆表哥，可也不差了。
副主任家可是双职工干部家庭，一个月工资就两百来块钱，看看主任家的大房子，自家住的筒子楼根本没法比！
副主任家只有一个儿子将来这一切都是她的！
赵欣眼睛亮亮的，幻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差点儿笑出猪叫声。
*
东海市第一生产队，今天上午生产队农活不多，高秀兰会来的最早，林远山也跟着进了家门。怀孕八个月的葛秋霞扶着门框出来，见到公公在院子里打水洗手，婆婆洗菜准备做饭，她扶着肚子，走过去帮忙，“妈，家里我帮你洗菜呗？”
“洗啥啊，你这快生了还来回跑，赶紧回屋坐着，一会儿等着吃饭。”
高秀兰挥挥手，沥干篮子里的水，叫儿媳妇等着吃饭就行。
葛秋霞摸着自己肚子，笑道，“今天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挺老实，我在屋里坐着也是无聊。”
“要是棠棠在就好了。”
以前小表妹在家的时候，又是给她讲故事，又是给她翻花绳，哪会觉得无聊。
高秀兰也想外甥女，婆媳俩没说了太多话，洗完手在院子里编箩筐的林远山也停下手里活，一时之间院子里安静得很。
下班回家的林平宇推着自行车进家门，憨厚的脸上洋溢着笑，“爸妈，榕城寄包裹来了。”
刚才还没精神的高秀兰立马支棱起来，“棠棠寄来的包裹？啥时候来的？”
“今天上午就寄到我厂里了。”
“快拿来我瞧瞧。”
林平宇从二八大杠后车座上拿下个包裹，打开一瞧，全都是晒好的海货，什么海鱼干、虾干、鱿鱼干、鲍鱼、海带丝儿，还有四十斤的全国粮票，跟舅舅舅妈织好的两件羊毛衫、大表哥大表嫂、小表弟过冬的毛手套。
林远山拿着外甥女寄来的羊毛衫，激动的直搓手。
他这辈子还没穿过羊毛衫呢，衣柜里唯一一件毛衣，还是年轻那会儿买的，穿了二十几年，毛钱早就脱了，这么多年也是将就着穿用。
高秀兰摸着手上柔软的羊毛衫，欢喜的直抹眼泪。
“这个傻孩子，上回刚寄了三十斤全国粮票，还没用完呢，又寄了四十斤粮票来，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羊毛衫多贵啊，自己有钱不留着花，给自己买两件好衣裳不好？”
葛秋霞也红着眼过来劝婆婆。
“妈，棠棠在信里写了，她跟小陆在军区过的挺好，羊毛衫跟海货都是孝敬二老的，您这么伤心，棠棠知道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高秀兰缓过劲来，一拍大腿。
“我儿媳妇说的对。咱们一家人今天吃顿好的，就当是庆祝，老大你去菜窖拿两根萝卜，再洗些小白菜，把棠棠寄来的海货泡发，一会儿炖一锅海鲜肉汤。”
“成，妈，我去切点小葱和辣子，热热早上剩下的窝头，咱们一会儿就开饭。”
“安子那个臭小子呢？”
“上学还没回来，我去迎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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