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心结（二）（2/2）
可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他又好像还是曾经的祁玄，他从不在她们的面前以“朕”自称，也不准她们这样，或许在他心中，他还想做回从前那个，只是个普通皇子时的祁玄，不是中晋的储君，也不是后晋的皇帝，只是祁玄。
但......终究还是回不去的。
吴若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话说完后，她朝着祁玄缓缓行了一礼。
祁玄在登基后，颁布了新令，准女子可学医入仕途，所以回来以后，若娴与李奶奶合起来开了一家医馆，带着先前那些女子一同学习医术，刚开始有些艰难，但李奶奶的医术精湛，不出两日，名声便逐渐躁起，而先前的人本就有些认识若娴的，她的口碑在从前一向很好，那件事也早已过去了许久，久到让人遗忘。
如今她与李奶奶已经名声大噪，医馆的生意也开始蒸蒸日上，先前那些女子也都过上了相对美满的生活。
吴若娴现在就住在那里，距离皇宫有些远。
祁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传唤了人来：“送吴姑娘回宫。”
吴姑娘。
吴若娴听到这个称呼后，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黯淡，借着夜色，她也不必多加掩藏。
是啊，她如今，已经不再是世家大族的女子。
她们吴家早在动乱之际举家迁去了北方的老家，如今日子虽不敌从前，但也足够温饱，过得和睦。
在祁玄中蛊的那些日子里，吴若娴奔波在北地，为他寻遍了解蛊的法子却始终无果，那时，她心中的悲戚早已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
但世事无常。
他如今已是帝王。
他们之间好像更加难以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兴许今日亲眼瞧见了殷照心的幸福，让她鬼使神差地，竟然朝着祁玄问道：“还是不打算充盈后宫吗？”
祁玄闻之一愣。
自从登基以来，朝臣上奏的最多的就是：让他抓紧时间充盈后宫。
他自皇子时，身边就空无女眷，如今称帝后，后宫更是空无一人，子嗣对于帝王是最为要紧的，但皇上不急，这些做臣子的反倒先急起来了，如今就连......
祁玄苦笑一声：“你也想学那些讨人厌的大臣一样进言吗？”
讨人厌。
吴若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其实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自己是在试探些什么，但不得不说，见他为难，她心情却是大好。
曾经他们有婚约时，总是她在为难，她受尽非议，而今看着同样的祁玄，她竟是笑了一声。
“国不可一日无后。”
说完以后，她便转身，不顾祁玄眼下是何等神情，迈开步子缓缓往宫外走。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要说出这等像是挑衅一般的话。
她装做不在意，不去想，可却又隐隐逼着祁玄却做抉择。
选她，还是安抚忠臣。
这几乎是一个送命题。
但同样也是他们二人之间最后的一个机会。
祁玄也深谙这个道理。
当日夜里，他望着吴若娴离去的方向，独自一人在风中站了许久。
......
次日，殷照心是带着气前往赴宴的。
今日是宋将军爱子的百日宴，宋将军是跟在祁玄身边的开国大将，如今备受皇恩，作为长公主，殷照心必须得赴宴。
她是今日宴会上女席中地位与身份最高的一个，刚进门，就被一众人簇拥着往里走，喧闹鼎沸吵得她的头都在跟着一阵阵地疼，面色发白。
还是已经落座的吴若娴率先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宋夫人产子时宋将军还远在战场，当时宋夫人难产，是李奶奶负责接生的，保了宋家母子的平安，宋将军夫妻俩一直记着这份恩情，特意给李奶奶下了请帖，只是李奶奶年岁大了，不愿出席这等宴会，便由吴若娴代为受邀，所以她今日才会出现在此。
见到殷照心面色不适后，吴若娴便立即迎上前，带着她一路上了正座。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昨夜回去以后又吵架了？”
殷照心沉默半晌后缓缓点了下头。
其实也不算是吵架，是她单方面耍脾气，一看到魏璟瞒着她的那死样子，她就生气，根本就控制不住。
“我也不知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心中烦躁的紧，还总是看人不顺眼，想收敛都收敛不住。”
闻言，吴若娴若有所思：“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了？你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跟在李奶奶身边这么久，吴若娴的医术也跟着精湛了不少，若殷照心的身体出了什么小毛病的话，她还是能把出来的。
殷照心顺从着她的意思，将手缓缓递了出去，然而还不等人搭上手腕，门外就传来一声通传，是宋夫人到了。
只见她一路来到殷照心面前款款行礼。
“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
眼下也顾不上把脉的事了，吴若娴适时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殷照心则是笑着开口：“宋夫人不必多礼。”
说完以后，她笑着上前搭上了对方的手。
“方才幼子突然之间哭闹不止，这才耽搁了许久，臣妇并非有意怠慢殿下。”
“无妨，今日，令郎才是宴会的主角，本宫也只是客人罢了，夫人不必拘谨，否则本宫还不如不来呢。”
见殷照心这般好说话，宋夫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当即便宣布宴会开场。
佳肴美酒纷纷上桌，殷照心缓缓落座，无声地叹了口气。
面前摆着的皆是大鱼大肉，油腻腻的样式跃于她眼前，不过只是提箸夹了一块，还未来得及放进口中，她便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鱼肉的腥气扑面而来，直往她的鼻腔里面钻。
她手中的筷子猛然间脱落，竟是下意识捂住嘴，开始干呕不停。
这一下的动作可不小，惹得屋内的欢声笑语逐渐降了下来。
吴若娴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第一个冲上前来，伸手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搀扶住。
干呕依旧不受控制，将所有人都吓坏了。
自从宴会开始后，宋夫人的眼睛几乎一直盯着殷照心，她注意到了干呕是由面前这些食物引起的，于是连忙扬声喊道：“先将殿
若是殷照心在她们宋府上出什么事，怕是刚打下来的大好前程就要毁了。
听着耳边喧闹不止的嘈杂声，殷照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痛，如同被针扎了一样，面色惨白一片，眼前也逐渐变得恍惚，身子像是失了重心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力地倒在了吴若娴的身上。
“昭昭？！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