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2/2)
安厌应了一声,从善如流的离开自己的小隔间,跟着默惊棠一起在御案后的龙椅上坐下。
她起初也说过这不合礼数连连拒绝,但会被直接拉过去,所以现在已经对默惊棠这妈妈一样的关心习以为常了。仿佛回到了她以前还在被楚云琛养的时候。
默惊棠倒不像楚云琛那样有两副面孔在她面前装出善良完美形象。默惊棠是真的表里如一,有话也直说,完全藏不住事。
他周身散落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眼带笑意的撑着下巴看安厌吃点心,呼吸轻浅,缓慢哼着不成曲调的童谣。
安厌有些不适应自己被过分关注,端起他递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问,“干什么,陛下?”
“我以前当猎户的时候,总想着自己养点动物,但是他们都怕我。给的东西不吃,也不愿意靠近我,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养死,所以只能把它们放走。”
默惊棠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安厌的脑袋,“住在村头的刘伯说是我不讨它们喜欢。”
安厌说:“动物嗅觉灵敏,您是猎户,身上会有它们同类的血腥味。但换成人,没有谁不会喜欢您。”
她说的是事实。默惊棠的人格魅力不容怀疑。身上还有一种特殊的、让人觉得温和妥贴的味道。
单从他起义的时候凭借一个山野猎户的身份,竟然能让诸多有能力争霸天下的世家诸侯自愿跟着他出钱出力、出兵出人,命都能给他豁出去,就可以看出端倪。
那些青年文士更是和他见面聊几句就要为他肝脑涂地,活脱脱的魅魔在世。
安厌现在暂时也是魅魔的俘虏,她吃完碟子里最后一块荷花酥,被默惊棠像温柔的妈妈一样捉起手,细细的用湿帕子擦净手指。
“好了,出去玩吧。”默惊棠鼓励她。
“方才姜太尉借着来谈周边诸国的事带着常乐进宫了,想来常乐那孩子是专门来找你的,我看你在忙,就让她先去御花园里玩了。”
“…对了,我昨晚还给你扎了个风筝,待会叫人拿给你,记得要和常乐交换着一起放。”
“陛下,臣不玩风筝,您还是直接叫人送给姜小姐吧,况且现在还没下值。”安厌忍无可忍。
“假设您还知道姜太尉是为了周边诸国过来找您谈论国事的,那您就该把时间用在解决那些事上。而不是为臣扎一晚上风筝。”
默惊棠跟个受气包一样温和得没脾气,无奈地笑着听完她阴阳怪气的教训,低声有些尴尬地解释,“只是一时技痒,以前村子里的孩子都很喜欢我扎风筝的,年年春天都要求着我给他们扎呢。”
“…后来战乱,村子和孩子们都没了,我好多年都没机会再给人扎风筝。”
他垂下眼,声音越来越轻。随即又觉得自己不该对着年纪尚小的安厌说这个,便又晃了晃头,把这些过去的事都甩开,含着浅淡的笑意,专注地看着现在的安厌。
“年轻人就该多跑跑跳跳。”他说。
他的笑是很特殊的,从鼻子根部先皱起来,然后笑意才从眼角蔓延开。眉眼生来就多愁善感,柔和温善,比楚时鸣更甚的艳丽五官是一种通透的明亮,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说话也总是怕吓着人似的轻言细语,实在是令人畏惧不起来。
对着这样的劝说,安厌终于消去了脸上的不耐,低声叹息,“陛下,微臣不爱那些玩乐,也不爱放风筝,拿着也是落灰。无福消受陛下的好意,陛下还是赐给姜小姐玩吧。”
默惊棠失笑,“明道,那风筝是为你扎的,怎能送给他人呢?”
安厌一愣,就听他认真地说,“不是我被姜太尉磨烦了才让你去陪常乐玩,而是因为我想让你笑一笑才给你扎风筝的。”
——“是我,想让你高兴些。”
这话太直白,真挚得让确实怀疑默惊棠的安厌自惭形愧,不由衷地扭头转移话题道,“陛下,您该自称为‘朕’。”
“好,朕。”默惊棠含笑应了,“是朕,朕想要你高兴才为你扎风筝的。”
“独独为你扎的。”他说,“我…朕有些先入为主了。因为朕见过的孩子,从朕这里拿到风筝的时候都很高兴。”
默惊棠歉意地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眼下的泪痣,不太好意思,“你不喜欢便算了,朕带你去私库里,你喜欢什么挑什么。都是之前打仗时别人献上来的东西,不过立国时我卖了不少…只留了些充门面,可能不算太多。”
“不必了。”
安厌叹息一声,打断了他。
“嗯?”默惊棠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不是在为难周边诸国的事吗?楚国初立,刚结束战乱的百姓们已经经不起侵扰了。”
安厌摇头,起身后退一步,拂袖,严肃地拱手一礼:
“微臣请令,若陛下信臣,请给臣一年的时间,臣会让他们与楚国签订条例,互不侵犯。让楚国百姓得到足够休养生息的时间。”
“至于风筝……请陛下为臣代为保管,待来年,臣回来后,再赐给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