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豆燃萁(一)(1/2)
煮豆燃萁(一)
青杨当众就问了,有谁动过他桌上的文章。
他来的时候,二十二个同窗,已经坐了有十六七个了。
有人在看书,有人在低声说话,可当他发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应他。
只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青杨身上。
嘲弄、不屑、轻蔑。
青杨站在那里,这一瞬间,好像站在了山林中。
四下寂静,只有风不受影响,依旧悠哉悠哉地拂过桌案。
纸张触碰,发出簌簌声响。
像是替他的同窗们,嘲笑着青杨。
再好的脾气,也遭不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针对。
青杨坐下的时候,被气得有些气血上涌,甚至有几分失了理智的,想去挨个揪着人领子质问。
他们可以不搭理他,可以无视也可以背后议论。
但是动他的文章,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每天的功课必须要交给宋庭。
若是今日没办法交上文章,这样很容易会叫他们觉得,他这是因为已经进入书院而怠慢了学习。
青杨能感觉到,不管是摄政王还是宋庭,都很看重态度。
他的手抵在桌子上,深深呼吸了几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比起找出来是谁害他,更重要的是要先把文章交出去。
好在,那文章毕竟是他自己写的,思路完完整整地在脑子里。
而且因为有刻意想要改变行文风格,甚至连用了什么样的典故和词汇,青杨都记得。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上午放学之前,把文章重写出来,然后送去给宋庭。
好在,上天终究是垂怜了一下青杨的。
今早上主讲经文的教授因为小皇帝临时传召,而入宫了。
事发突然,来不及再安排授课的先生,便只好叫他们自行学习。
这对青杨来说,可实在是好消息。
他忙研墨,提笔便开始写昨日已经写过的文章。
这么这一屋子的人,本就有竞争关系。
哪怕是排名在末尾,对进国子监那十个名额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人。
在看见旁边的人学得起劲,危机感一下子就上来了,生怕自己被同窗甩了下去。
屋内一片寂静,偶尔可以听见隔壁传来齐声诵读的声音。
青杨聚精会神,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了书写中。
这个过程其实还挺顺畅的,他屏息凝神,写到最后一段,即将收尾的时候,只用了昨日不到一半的时间。
这叫青杨狠狠松了口气。
只差一点点,这件事情就不会传出这间屋子了。
就在他提笔沾墨,准备落笔收尾的时候。
擡头的一瞬,青杨敏锐地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边。
很低的一股气压完完全全笼罩住了他,带着居高临下的角度上的威压。
青杨的动作顿了一瞬,脊背瞬间窜上一层冷汗的同时,他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不管来的人是谁,他是在写文章,又不是看闲书。
压根用不着这般紧张心虚。
这么想着,他放松下身子,擡起目光想要看看,是谁这样站在他旁边。
青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那人对视上了。
他甚至清清楚楚看见那双温润地眼眸中,倒影在琥珀瞳仁中,他这一瞬间惊慌的狼狈模样。
整个国子监加上书院,只要来得不是宋庭,是谁路过了看上两眼,可能都要对着青杨夸赞两句写得好。
青杨的喉咙像是被攥住了一样,干得叫他忍不住吞咽了两下。
为什么?偏偏站在他旁边的就是宋庭?!
这好不容易缝缝补补,就差最后两针了,却在这个时候被撕个粉碎。
这题就是宋庭布置给他的,偏偏青杨写文章扣题扣得很准,这只要看看上两句,宋庭一定能认出来青杨在写的,应该是昨天就改写完的题目。
不过,宋庭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愤怒、责怪之类的,相关的情绪。
他甚至和青杨对视上后,都没搭理他。
而是意犹未尽地调转视线,重新去看那墨迹未干的文章了。
这叫青杨怎么也不敢再拿起笔了,他呆坐在那里,等待着发落。
一直到宋庭看完后,依旧面色不变。
他朝着青杨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接着写下去。
本以为会被原地问责的青杨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惊魂未定地目送着宋庭迈着懒散地步子,兜转了一圈后,就这样走了。
重新拿起笔后,那一颗不知道因为惊吓窜到何处去的心脏,方才回到胸膛里。
青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写完了最后一段后,才失魂落魄地放下笔。
大概没有被原地问责是因为……
他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了?
……
宋庭倚着长廊的柱子,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看起来懒懒散散既没正形。
他接过青杨双手递过来的卷子,见他心虚地垂着脑袋,一副认打认骂的样子,直觉得有些好笑。
“你看见我的时候,这么紧张干什么啊?”
他只是随口一问,青杨却瞬间紧绷了起来,慌乱解释了起来。
“我不是有意留到今天才写的……”
他越紧张,宋庭的目光就越迷茫困惑。
只是这几天忙了点,没顾上给他上小课,这孩子怎么压力大成这样?
这书院教的东西,对青杨来说,应该是一点也不难的啊?
以他的水平,这一个月一直霸着前三甲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啊。
他在紧张什么?
宋庭当时只是转悠一圈,青杨写的文章,他自然也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停留是因为,他发现青杨有在改变自己一贯的论述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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