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七)(2/2)
这人胖起来了,讲话中气就是足。
姜禾这一天在奶茶铺子,都一直被人笑着喊一声“姜姑娘”,这突然被劈头盖脸的骂过来,她居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怔了一瞬后,那反驳的话才咕噜咕噜的冒上嗓子眼。
只是,没等姜禾开口,窝在她怀里的张小花倏得擡起头,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人家肯带我赚钱,已经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福气?”张鼎柱冷哼一声,眼眸中满是轻蔑:“那是你们女人该做的事情吗?你们女人就该呆在家里,安分守己的相夫教子。”
这话荒唐到姜禾都生不起气来。
别说国子监门口就有不少女人在摆摊,就是村子里,张婶子、孙姨她们不都是一介女流撑起家里了吗?
虽说时代是对女子多有束缚,但上有长公主这样的女人在忙前忙后的争取叫女孩也能进学堂。
战乱刚结束不久,平民百姓家里干什么都缺人,有的是女人出来做工补贴家用的。
是什么叫张鼎柱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来。
他上的是什么邪门书院,教的都是些什么三纲五常的,裹小脑的东西?
许是姜禾脸上的诧异太过于明显,一旁的一位姜禾有些眼熟的姑娘,主动给她解释起来。
“今天不是出院试结果嘛,张鼎柱一早就去国子监门口看了,又没考上呢。回来就跟张婶子要钱。”
没考上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只是这为什么又要钱呢?
那姑娘抱着手臂,接着道:“张鼎柱不止要婶子接着供他读,他说他就差一点就能考上。而且还说要婶子给他二十两银子,也不说要干什么。婶子不给,他就说要把小花嫁出去。这不是听着他越说越不对劲,着急忙慌的把小花喊回来了吗?”
二十两银子!
张婶子卖鸡卖猪,规模也不算很大,就算再赚,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个钱的。
而且京城到村里,就是快马加鞭也得小半个时辰,他们到底在太阳下吵了多久?
张鼎柱到底是在外面干什么了,要这么一大笔现钱做什么。
而且怎么急成这样,甚至要急着把张小花“卖”出去?
“你就老老实实听哥的安排,哥还能害你不成,你嫁过去可是享清福的!”
“我呸!”张小花气得眼眶通红。
“张鼎柱你摸着良心说,你要把我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到底是什么居心!娘还在这里呢,我的婚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张小花的变化,叫围观的人不禁啧啧称奇。
她之前在家可是讲话都细声细语的,这段时间摆摊下来,也是很锻炼人的,她现在讲话的气势都比以前强了不少。
只是,姜禾的目光看向那面色有些颓然的张婶子,忍不住有些担忧。
她那样宠爱张鼎柱,真的会在这个时候护着张小花吗?
“娘!娘!”
闻言,张鼎柱大声叫嚷了起来:“娘,你若是不叫这丫头嫁人,你就把爹的那笔抚恤金给我!”
抚恤金三字,实在是戳到了张婶子的痛处。
她像是瞬间苍老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泼辣强势。
张婶子颤抖着嘴唇,问:“柱子,你告诉娘,你到底要这钱干什么。”
此话一出,张小花的脸色唰得就白了下去。
张鼎柱瞧着有戏,他的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挺直脊背,装模做样的用一种文绉绉的语气道:“听闻京城有家书院,先生都很靠谱,我想用这钱请先生为我辅导,好助我早日考上秀才,进国子监读书。”
“屁个辅导。”
没等所有人作出反应,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轻蔑地冷笑一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出声的人看去。
是个叼着杂草的中年男人。
姜禾稍微有点印象,好像也是个在京城做工的人。
“还请先生呢,我天天去烟雨巷去送菜,可不止一回瞧见你往那醉春楼进去,搂着那朝云姑娘一声一声地喊人心肝……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妇人已经擡手拧了他一把,骂道:“还有孩子在呢!”
烟雨巷、醉春楼。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该懂得也都懂了。
“你……”
张鼎柱这读书人的姿态还没做足一秒,就被人直接拆穿了,他极其败坏,一张脸涨得通红。
只是他越急,越说不出话,就越是证实了那位叔伯说的是真的。
“啊呀这就是读书人啊,他平日真的在书院吗?”
“不会平时就泡在烟花巷子里了吧,这难怪考不上秀才呢。”
“就是,难怪考不上呢!还说就差一点呢。”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张婶子满脸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看向张鼎柱。
“柱子……你……”
谁知张鼎柱像是气疯过了头,他像是失心病犯了似的,急头白脸地朝着张婶子吼道:“都怪你!都怪你成日里跟这些牲畜打交道,做那杀猪剖鸡的下贱脏活!这叫我怎么考得上!”
他嗓门太大,这话又太过于震撼人心。
一时间周围竟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张小花泪流满面,哽咽地朝着张鼎柱喊:“你疯了吧!娘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嫌弃这钱下贱?”
“你给我闭嘴!!”
张鼎柱猛的一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张小花。
许是看她纤瘦,又有兄长的身份在。
张鼎柱竟像一头野兽一般,双目赤红着,伸手朝着张小花冲了过来。
姜禾眼疾手快,伸手攥住张小花的手腕,将她往后拽去:“你干嘛呢!”
眼看着他就要朝着张小花和姜禾扑过来了,身边被他失心的恐怖模样吓到的人也忙伸手去拦。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刹那间,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嗖得从角落里窜出。
不等旁人看清楚她模样,只见她站在姜禾身前站定,手臂在空气中划出残影,伴随着一声破空的厉响。张鼎柱猛地朝后仰去,捂着腰腹一连往后跌了好几步,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周身掀起一阵的烟尘。
在他痛苦的呻|吟声中,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张鼎柱这体格子,比一般同龄人都胖上一圈,居然能叫人一拳放倒了?
姜禾惊了一瞬,低下头,看见雨桑正揉着手腕看着她。
四目相对之间,雨桑语气平淡地说:“柳姨说先学到这里。叫我回去准备准备,考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