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六）（2/2）

姜禾将桌上青杨看到一半的书册收进柜子里，擡手熄灭了蜡烛。

四下陷入了黑暗，风雨声在这一瞬间更加的猛烈骇人。

姜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朝着雨桑伸出手。

“走吧。”

她们刚刚就已经浑身湿透了，此时再踏进雨里，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通往村子地灌木斜坡中的小路，早已被雨水冲刷成了一片泥泞。

姜禾眯着眼睛，费力地看路。

她试探地迈出一步，鞋尖在泥泞中用力碾了碾，在确定站稳之后，才转移重心。

这一路实在走得胆战心惊。

虽然浑身湿透，周身的风吹得人直打晃。

但是姜禾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甚至出了一身的汗。

她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耳边的风雨声都被心脏跳动的声响盖过去了。

因此当脚下踩到的不再是松软泥泞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动作僵硬地迈出试探的步子。

是雨桑用力晃了晃手臂，在她耳边大声喊道：“到了，马上要到了！”

姜禾这才后知后觉地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她早已力竭，若不是一直攥着雨桑的手，想着不能跌倒连累了她，怕是不能一口气走到村子里那尚且没有被雨水淹没的路上。

雨桑眼疾手快，将姜禾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拖着她往梁家走去。

雨水打湿了衣裳，两个人的身体挨在一起的时候，雨桑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灼了一下。

“你清醒一点！再坚持一下！”

柳长歌之前教过雨桑，在碰到极端的寒冷或者炎热时，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清醒。

如果这个时候失去意识，就算后来脱困，醒来的难度也会大上很多。

很显然眼前的情况称得上是极端了。

她也顾不上吃了一嘴的雨，大喊着企图让姜禾保持着清醒，不要在这里昏迷过去。

好在姜禾虽然看起来浑浑噩噩，但是她依旧能主动地迈步步子往前走去。

好在不用淌水，也不用走泥浆路了。

雨桑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的拽着姜禾，往前走去。

这条路明明每天都，但此时被漆黑和风雨笼罩，长得好像看不见尽头一般。

即使是体力超群的雨桑，在再一次擡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后，脑海中也不受控制地晃过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这条路真的是走不完的？

她费力地擡眼，视线努力往前探去，企图穿过雨，看清前方的路。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看见了一星光亮。

渺小的，在风雨中晃着。

像是幻觉，下一秒就会熄灭。

紧挨着她的姜禾还在僵硬机械地迈着步子，雨桑深吸一口气，忙收敛思绪，往前走去。

可当她再擡起目光时，那光亮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

寒冷叫人的反应变得迟钝许多。

雨桑怔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梁家人出来寻她们了！

听着那风雨中传来呼喊的声音，雨桑鼻尖一酸，她用力闭上眼睛，猛地松了口气。

——

这已经是入夏了，梁姨却将冬天用来烤火取暖的火盆找了出来。

姜禾坐在火盆前，捧着茶碗。

虽已经脱困，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有些恍惚。总是回忆起一些片段的画面，而后猛然抽身。

如此三番五次，后脑勺开始一突一突得疼了起来。

“你发烧了。”

梁燕儿站在灶前，守着一口砂锅。

空气中散发着中药的苦涩味道。

“以前落过水，整个人浸在雨里太久，很伤身子的。”

姜禾垂眸看了一眼沉在碗底的姜片，没有说话。

里正在听说可能会有山洪后，便领着梁大，挨家挨户的通知青壮年，叫他们盯着点田里的情况。

自己则领着人，往河边去了。

若是河道被枯枝湿透堵塞，那就真的麻烦了。

梁大媳妇和梁二忙着烧水收拾，给三个孩子们洗澡，安排他们休息。

姜禾发着烧，梁燕儿不让她洗澡，只叫她擦拭一下身子换身干爽的衣服。

等着药熬好了，喝下后再去睡，免得睡着后烧得不省人事，连药都喝不下。

“你说……”姜禾哑着嗓子开口：“会没事吗？”

梁燕儿柔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但是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风呼啸着撞上厨房的门。

紧接着，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了极为绵长悠远轰鸣声。

姜禾虽头痛欲裂，烧得有些耳鸣了，但此刻却清晰地听见了这声响。

有些熟悉，她不久前才听到过。

在梁燕儿还疑惑往外看去时，姜禾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分绝望泛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