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大结局(下)(2/2)
医正的药童捣着草药,闻言见人醒来,忙出去唤师父。
不过半刻,帐中涌进许多人。
王离,李知,医正,谢愈的眸自他们身间一道道掠过,却始终不见想见之人的面庞。
“李知,可还好?”他轻问。
清河叹了一声,回他言:“三娘晕血,昏倒在雪地里,还未转醒。”
谢愈却怅然若失,怔怔望着帐顶。
“医正,他这伤可有大碍?”王离扭头。
“人能醒过来,已是万幸。”
帐中众人闻言,皆不再吱声了。
清河转行去三娘帐中。
将掀帘,风雪涌入,便对上怔忪转醒的微红眼眸。
“三娘醒了?”清河目中一喜,快步至榻前。
她将案前烧好的热水,斟了半碗递去,又缓缓言:“三娘再歇息片刻,一会儿便要动身回城了。”
李知坐在床头,涣散着瞳仁,还陷在旧岁那场春日暖阳间。
她忽而开口:“谢愈他”
随即挫然停在那儿,甚至不敢相问。
“他醒了。”清河轻答。
风雪不要命地撞帘。
二月初的大雪淹埋了这场兵火燎天的战事。
大豫十八年,这场自河东西下攻城的反叛之军,终于剿灭。
女圣人,外尚书与谢少师,一同活着回到了长安城。
少了中官之患,李竹开始着手整治南衙十六卫。
节度使谋反之事虽歇,可其下隐患依旧要磨着岁月去纠正。
失去二使君的河东之地,被李竹委命于王离。
而朝中的外尚书与谢少师,却皆打算离开长安,去往诸道州县。
晚唐依旧行于波浪叠起的大海之上,藏匿的黑暗还需提刀捉影。
长安城外还有多少个东都,又还有多少个深州,他们的使命仍在一刻不停的运转。
大豫十八年,五月。离先帝崩逝已满一年,礼部开始着手操持着改元。
三道牌子呈上,李竹却选了“朝平”二字。
于是朝平元年的五月,雨春楼间,四人又摆了这道践行宴。
残阳如血,倾洒其辉。
三人的背影照在橙黄橘绿里。
灰暖的影子拉得老长。
青雀陪在李竹身旁,不由叹道:“妾还记得,大豫十六年的五月,圣人与外尚书谢少师一道,送王使君出长安,如今两载流水般而过,竟只余圣人独坐长安,送别三人。”
李竹立在春雨楼前,眺望长长坊街间,越行越远的三人,不由目中发涩。
是啊,长安像一座囚笼,困着的,只余她一人。
朝平五年的孟冬。
李知与谢愈一路东上,去往北都太原府。
愈靠北,天愈寒。
李知将厚厚的大氅系在谢愈身间,擡眼嘱咐:“知晓自己身子弱,还披着那般薄的氅衣。”
谢愈笑着咳嗽,也替三娘理了理氅间的杂绒。
“我还以为长安的大氅,合该挨得住北都的雪天。”
李知还在气他不爱惜身子,听了这话没理他,自个掀了帘子下马。
寒风刺骨,哪里如长安的雪温情。
李知缩回手,心里担忧谢愈的身子。她又扭回头,朝他言:“五郎便在马车里头呆着,我去问问旅舍便回。”
谢愈依言点头,朝她温声正色道:“三娘莫见了北都风情,倒将为夫忘在了车里。”
李知睨了他一眼,“我还气着呢,五郎莫要招我。”
话毕,细细放了帘子便下马车。
独留谢愈在内垂眸低笑。
北都的旅舍不同长安的独楼,是由小院围成。
李知踏步入内,掌柜忙笑脸相迎。
“女娘要住店?”
“是。”她抿唇,四周打量了番,又道:“一间两人。”
“好嘞。”
掌柜刷刷在账上记着,一阵风过,蹿进来不少孩童,乐呵呵围着正堂转圈。
一人拍手一人乐唱:“长安有二圣,舍一求安稳。大军临城下,刀剑不留痕。”
这首唱完又唱下首:“女主惑王朝,中官仰颈叫,百姓揭竿起,可笑无处闹。”
李知一愣,不由得回头。
掌柜摸着头笑言:“自家的娃娃,不知在哪儿学的,天天满街坊跑着唱。北都的天冷,女娘瞧着不像这处的人,要不去前头坐坐,我给你上道热茶。”
“有劳。”
正堂的散客不少坐下吃茶的,热汤入肚,身子一暖,话也多了起来。
“这些个娃娃呀,不懂里头的意思,就说那女圣人身边的外尚书,当年还是五姓七望的高门贵女,入朝先得了先帝的青睐,也不知灌了什么迷魂药,有了这二圣的荒唐局面。这女娘也是个雷霆手段,心狠面冷,行事那叫一个绝厉,又是同女圣人斩李由林又是灭节度使,倒叫小圣人成了空壳君王。”
“我还听了一事,说那外尚书原来在朝中,气得多少相公昏过去哩!”
“长安离北都千里远,能叫你们事事知晓?依我瞧,几年前的旧事只怕埋着的秘密不少呢,那外尚书咱们谁也没见过呀。”
“此言差异,你只说方才娃娃们所唱的歌谣,总作不得假。”
“那歌谣,也是一首褒一首贬,真真假假地融着。”
“依你这般说,岂非黑一道白一道的掺和,那外尚书,倒成了个干净人?”
入耳的争执与言述依旧不断,掌柜递来的热茶也未接。
李知由旁人语,陷进五六年前的那段岁月。
这一路虽不算孤薄,倒也称得上与世为敌。
回神之时,却见身边人牵住她的手,轻唤一声阿九。
可李知没有回头。
她就这么笑着,听完她的一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