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迎瑞雪(一)(2/2)
谢愈倾身朝前,将杯盏掌在手心,“你也可稍安心,再如何,也多是东都官员钻政令的空子,于远在长安的右相而言,伤不了多少羽翼。”
“你还是未真正了解长安官场。”于参垂眼合上瓷盖,轻巧掷下一句话来。
谢愈一笑,不作解释。
有些事与于参立场不同,便不能讲得太清,太明晰。
纵他知晓,也只能装不知。
于参岔开这个话题,接起谢愈先前的话,“如今既然知道司录处的文书作假,则说明官盐这些年的价格并不低。”
“是。”谢愈肯定,“其实如今想知道官盐价格很容易,只肖去东都寻些人家察看一番历年府上账目便知晓,这偌大的东都总不能将全城的价都改了不成。”
“可是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太过显眼,怕是早被人暗中盯着。”于参擡目,接着道:“堂而皇之地前去,只怕看到得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如今咱们只剩一条与他们挑开话头摆在明面的路。”
“不妥。”谢愈驳得很快,“去寻王少尹质问这做旧之事,再随意点一户百姓家查账户,这样得来的东西怕是比司录处还难辨认,百姓不同于官府用纸。”
案桌之上两张泛黄的纸张被他重合交叠,“纵使能恰巧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叫我们寻到错处,他们也只需要随意交个人咬死罪名,轻易就可略过。”
谢愈说至后处,微扯唇苦笑,三娘不也是这般,被牵扯入狱。
于参听明白了,“这案子你是想查到最后,再亮出底牌。”
可是若不走这条路,他们还能从何处来查。
长安巡查盐税之案的身份,早已板上钉钉。
“那现如今你打算从何处查?”
“敌不动,我亦不动。”谢愈斟茶,茶水入盏,声色清泠。
“等?”于参问道。
“王少尹不是想让我们好好观赏一番东都人情风光,这几日咱们便逛逛。”谢愈抿茶。
如今他的身份做不了明面上的事,但还有一人尚可。
虽然,有些唐突,有些,冒犯。
指尖的瓷盏收紧,壁上的温热包裹着掌心。
可他在东都,此刻的确无法了。
天幕之下飘洒的雪花落满了大街诸道,刚开窗,风雪便涌入,王文光立在窗棂之下,抖了抖肩,“今年河南有些冷啊。”
陈参军在旁接话,“瑞雪兆丰年,河南府今年的雪来得太迟了些。”
王文光笑哼了一声,迎着风坐下,“说来也巧,倒是长安的谢给事和于拾遗一来,河南便落雪了。”
“许是将长安城的风雪一路给带来了吧,进奏院传来的报上不也早提及,长安十二初便已落雪。”
只挨着塌案坐了一会儿,王文光便觉得有些冷得挨不住,也不想再提及这风不风,雪不雪的,窗棂框一关,他直道:“谢愈同于参如今怎么样了?”
“二人怪得很。”
“哦?”王文光扯着脖子擡眼,“怎么个怪法?”
陈参军叹了口气,踱步走得近了些,“自打他二人未查出什么东西来,便索性甩手不查了,这几日天天在东都坊间各处转悠赏景呢,今日跟前人来报,说他二人还去了桂花楼遣欢作乐去了。”
提及桂花楼,王文光倒是万分在意,把着茶盏的手也停下来,“宋都知没去迎吧。”
这话问出去他自己也是不信,无非想在陈参军这里求个希冀。
果不其然,陈参军摆摆头,“如何没去,宋都知亲自去迎的,谢愈和于参还未请呢。”
“他二人去一处便自爆了名姓,只说是长安来的,宋都知一听,哪里会不顾及您的面子,不然第一日的席面不就白弄了嘛。”
王少尹花重金请得人来办谢愈同于参的接风宴,宋都知又本就是个八面玲珑心,如何不会好好得伺候好这两人。
“哎!倒也是让他二人借着光,便宜他两了。”王文光握着茶杯目露愁苦,连连叹气。
便是他亲自去请,也只能隔着七八天才能请到府上见一面。
“少尹,如今重点是那谢愈和于参的怪异!”陈参军心下叹气,想将王文光的思绪拨正。
“我如何不知道,他二人大张旗鼓地四处招摇,无非,是想守株待兔,我东都眼红的人不少,想跑去长安官员面前递信的怕也是有的。”王文光吹了吹茶沫子。
陈参军知晓此事,他余光瞥上案上的小佛像,狱中关着的人甚多,死在路上的也不少。
“谢愈和于参身边不是有人盯着么,一旦有异动便直接拿下,剩下往日有些反骨的人也找个罪名关进去,这几日也不能出了差池。”
听了这番妥当的话,陈参军这才放下心来。
“还是少尹想得周到。”
他转身正欲离开,王文光忽想到什么,叫住他,“年末的盐税改好的卷轴做好了么?”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陈参军一顿,问道:“怎么,少尹要将今年的卷轴交给他二人察看?”
王文光搁下茶盏,“先慢慢做着,至少一月前得有东西,万一有什么差池,还能救一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