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中曲郎(三)(2/2)
李知擡眉,“五郎这是在查河间王升平坊的屋舍?”
昭九向来敏锐,谢愈也不见怪,他点头,“正是,我同胡尚书分开查,我查屋舍,他查每月哪街人马聚合多。”
李知有些了然,“原来探花宴的地点竟然不在河间王的府上。”
忽而听昭九就这般提及探花宴,谢愈有些不自在地撚指。
“也不尽然,这只是拿帖宴,得有拜帖才能去。”
竟还有拿帖宴。
李知站了起来,她凑到谢愈跟前,“五郎,我想同你一起去。”
谢愈一愣,转而凝眉,他声音尚还温和,“胡闹,你去做什么。”
李知垂目,“河间王的事我比五郎知晓得更早,我想,亲自去瞧瞧。即使日后圣人不愿应答先前的事,我也能有法子,让圣人不得不做。”
谢愈听出她后头话中的不同,“三娘去见过圣人了?”
“是。”李知答。
谢愈行到案前将卷轴收回,他仍是缓缓道:“我还是不许,我们对河间王的拿帖宴一点消息都不知,此行是得见机行事。”他转过眉目,声色放软了些,“昭九女儿身,诸事不便宜,恐出些差池。”
李知还是不死心,她轻迈步,拉了拉谢愈的衣袖,“那我扮作书童,我会扮男妆的。”
谢愈坐下,温和瞧她片刻,“不可。”
“三娘一开口岂非露馅。”
李知便退一步,“那就哑书童,拿帖宴带个哑巴书童也不甚奇怪。”
“不许。”
李知放开手,语气微带了些恼,“只是拿帖宴,五郎为何不让我去。”
谢愈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他擡手将李知拉到怀中,无奈道:“我是担心你,这种地方一切未知,我不放心。”
李知松了眉,也不纠缠了,只顺着谢愈低低应了一声。
谢愈轻用了些力,李知便坐到了他腿上。
他将头靠在李知肩颈,带着些抚慰与讨好,微擡手蹭了蹭她的后颈。
谢愈掌心温热,李知却仍瑟缩了一下。
谢愈眼眸慕然暗淡,视线落在此处,他声色有些轻,手掌彻底盖住昭九的后颈,“张修是不是对你用过刑。”
李知拥住谢愈的手微顿,脑中浮现的,是张修在狱中的那张脸。
想来此刻,张修在狱中,也分外难熬吧。
李知扯起唇来,将手收得紧了些,“是。”
谢愈指节蜷曲,他垂下眼眸,低声问:“为何不告诉我。”
若非昨日刑部典正忽找到自己,怕是他永远都不知道。
入耳的是李知不甚在意的话,“不告诉五郎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忧。”她将脸从谢愈怀中擡起,笑道:“不过张修所施加于我的,他自然将要偿还。”
“我替你向他讨来了偿还。”谢愈偏头接话。
昨夜狱中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李知受过刑的事谢愈是从典正口中得知的,那典正恭垂着身子,琢磨着问道:“谢补阙可要对他动刑?”
谢愈衣袖之下的指尖也紧紧攥在一处,他盯着张修,齿尖上的话转了半晌才开口。
“刑部按着以往的经验办吧。”
那典正垂目,很有眼力地应了声“是”。
谢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盯着张修身上散不开的醋汁味,瞧着他被架在木板之上,奄奄一息,毫无姿态。
他心中解气,却仍觉不够。
刑部的大门如另一番天地,他迈步,入目的是漫漫大雪,谢愈才恍然惊觉——
权欲行事,原是这般。
“五郎?”
“嗯?”谢愈回过神,放下手。
李知的双手仍搭在谢愈肩上。
她凑近,“五郎替我讨了什么偿还?”
谢愈盯着面前的李知,她的脸凑得很近,近到他能瞧见昭九如水色清眸中,倒影着的自己。
窗外的风雪声扣门。
他忽地倾身,下一瞬,温润的唇畔复上李知的嘴角。
李知怔愣,腰间是谢愈贴上的手。
她慌忙闭眼,气息间所萦绕的,全是谢愈衣上的白梅香。
不同于上次的轻点,谢愈吻得深了些,也缱绻些了。
李知呼吸有些急促,轻喘起来,贝齿微张,谢愈的头便垂得更低了。
脑中是那柱李知所赠的绿梅,花蕊已露了面,花瓣上带着碎雪,铺入鼻息的是缠绕不去的清香。
引诱得谢愈脑中愈发不清晰,只想衔住那蕊心。
倏尔谢愈的舌碰上之时,李知的心早已是怔愣无主,腰间谢愈的手掌微用力,二人已将贴紧,李知的指尖倏地攥紧他的衣衫。
谢清让竟然……
竟……
李知耳间的薄红蔓延至眼下,她睫羽轻颤,未敢睁眼。
纤白的指节也软了几分,堪堪挂在他肩上。
时刻仿佛便缓慢了些,谢愈从来不是强硬之人,亲吻也是带着清梅白雪的淡,却细、却密、却勾缠。
李知陷在这温柔的漩涡之中,出不去。
谢愈终于松开了她,他将李知拥在怀中,轻喘气。
李知胸间如鼓的心跳声振振,分外清晰地落入谢愈耳中。
他胸腔微动,带着喘息声低笑,“阿九,你心跳得好快。”
李知还未缓过来的脸蓦然又深埋了进去。
这场缠绵羞涩的亲吻,以扶回在外打了个喷嚏而终止。
李知轻咳了一声,从谢愈的腿间起身,理了理衣袖。
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谢愈。
指尖触上脸,仍烫得很。
李知低着头行至窗框前,轻开了些缝,涌进来的寒风铺面,总算让她清醒些了。
耳边是谢愈带着热气的轻笑,肩上是他将披上的氅衣。
“想来这件氅衣,不论如何总会落在阿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