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第57章（2/2）

“陛下，行宫传讯。”

干安帝坐在暖阁内，手里拿本书，却许久未曾翻阅一页，直到梁忠义的声音传来，他猛然回神，急忙拿过竹筒打开。

在纸张被拿出来之前，先滚入手中的是一颗红豆，干安帝微怔，随即纸上簪花小楷映入眼中：

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钩。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摩挲着纸张，淡淡的墨香里，干安帝仿佛能看见他心爱的姑娘伏案写这首诗时的场景，阿虞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只是告诉他，这世间，还有人在思念着他。

他还有她。

知道不是行宫出了事，梁忠义看向干安帝收着红豆的掌心，松口气，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皇帝。

还得是虞主子，陛下终于要重新振作起来了。

当天入夜，赏月诗会在御花园如期举行。

储秀阁里剩下的选侍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阖宫上下凝滞的氛围，韩诗和周伊羽一直没回储秀阁，唯一回去的沈芝又是个嘴毒的，是以她们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阴翳，不约而同地低调起来。

诗会地点在御花园东边，旁边的繁昌阁内置办了桌席，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后，本就有意投诚的几个选侍好听话不要钱一般往外说着。

江皇后笑容淡然，“陛下政务繁忙，还有一会儿才能过来，诸位姐妹不用拘束，只当在自己家中便是，且今日既是诗会，大家有什么佳作也尽可呈上来给陛下和本宫品鉴一番。”

宋岚看过严选侍的下场，近来乖觉不少，这会儿一直陪着笑，反倒是她对面的苏选侍满眼傲气，她祖父乃是先帝太傅，如今又任殿阁大学士，她自恃书香门第出身，素来有才学知名，这会儿看着字都不一定认得的良家子们，难掩自矜。

然而直到宴会过半，也不见干安帝的身影，年轻的选侍们不免有些躁动起来。

江皇后默默看着，将所有人的表现收入眼底。

“陛下驾到。”

在诗会气氛逐渐陷入低潮时，太监唱礼声忽然响起，席上众人一惊，纷纷起身，或大方或羞涩地看向门口，却意外发现干安帝并非独自前来，韩诗正跟在他身后一起迈步进门。

不少人脸色骤变，韩诗目不斜视，等皇帝免礼后，她规规矩矩给皇后请安，江皇后喊了起，朝她笑道：“今儿没那么多规矩，韩选侍自己选个位置坐下就是。”

韩诗环顾一圈，缩在后面的沈芝悄悄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坐了过去。

“一直不见你回来，我还道陛下已经将你灭口，好替先帝失政遮羞了，都已经想好叫人去哪个乱葬岗翻你尸身了。”仗着距主位远，沈芝团扇掩唇，用气音小声道。

韩诗杏眼微翻，同样压着嗓，气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快和我说说，陛下现在是怎么个意思？”沈芝根本不在意她的语气，一边偷偷看了眼干安帝，却正对上对方扫过来的视线，她不退不避，反而抛了个媚眼，皇帝却嫌恶般拧眉避开了视线，她怔住，旋即狐貍眼都睁圆了些，磨着后槽牙啧道：“又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还能是什么意思，查呗。”韩诗在一旁随口回道，压根不理会她后半句话，想到来之前和皇帝的谈话，她敛眸，在陛下眼里，她们现在根本就是一堆麻烦。

沈芝撇嘴，“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

韩诗不为所动，“总归没有攀扯到你头上，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实些吧，这样说不准还能等到出宫的那一天。”

沈芝怀疑地扫了她一眼，“横着出去？”

韩诗有点后悔坐过来了，默不作声把椅子往外挪了挪。

“不开玩笑了，你怎么是跟皇帝一起进来？”沈芝见好就收，“得亏眼睛不会隔空咬人，不然你现在全身都是窟窿眼。”

韩诗尝了口发酸的果酒，皱眉放下，“事情忙完顺路罢了。”

她没再关注沈芝，扭头去看外面的夜空，今夜是熟悉的上弦月，却不再像记忆里那么晦暗，月光洒落在廊前方砖上，皎洁一片，照亮了来时的路。

世人总认为上弦月象征新生和希望，向主管农事的稷神祭祀，祈求来年五谷丰登，也是在正月上弦之夜时。

韩诗收回视线，她现在，也算得到新生了吧。

但过去哪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一座精致的宅邸内，提着灯笼的男人沿着游廊快步走入后院，带着节奏的叩击声后，火漆封口的信封落入开门之人的手中。

黑夜之中，翅膀扑簌的声音响起，很快消失在不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