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2)
一直到了未时,他们才看见于庆利悠悠从街口走来,他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手上提了一个蛐蛐,关在精致的小笼子里。
裴一远看了看天色,啧啧称奇:“人家都准备回家了,他们倒是才上班。”
阮卿对此也是无言。
两人继续在茶摊坐着,外头人来人往,摊位支起的伞盖完好地隐没了他们的身形。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隔着一道矮矮的围墙传来一阵惊呼声。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裴一远拉住阮卿的手腕,借着茶摊隐没跳上一颗高树,霎时院内的风景尽收眼底。
只见宽阔的院内聚着一堆穿着官服的人,挤在中间,几只毛色油亮的鸡被簇在中间,硕大的鸡冠高昂,被身边人催促着激起凶意,冲上去一口啄掉另一只鸡的颈毛。
随着两只鸡斗争开始,围观的官员哄闹起来。
“咬死它咬死它!”
“好黑风!啄它眼睛!”
“好!”
……
说是街头无业混混都有人信,哪有一点翰林院的样子。
阮卿厌恶地移开视线,落在人群边上的于庆利。
他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精致的笼子,自顾自地逗着那只小小的蛐蛐,对前方的乌烟瘴气恍然未觉一般。
旁边人从欢热的气氛中移出来戳了戳他的肩膀,他也只是捧场地笑笑,然后继续宝贵他的蛐蛐去了。
一颗泪痣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就像是,站在墨点中的一星白点,惹眼又融于其中。
阮卿看了半晌,忽地勾起一个笑,后退半步倚在树干上,环着胸:“你说他在想什么?”
“于庆利?”裴一远也在看他,“说不定在看着那只蛐蛐伤春悲秋自己呢。”
是啊,说不定呢。
于庆利这个人从外看是一个比汤传磊更中庸的官,闲散官职领着稀松的月俸,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成了幕后那人连接刘岷这些人最大的桥梁。
他们跟了这人三日,轻易便拼凑出了他的日常轨迹。
无外乎上朝吃饭睡觉,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去翰林院露个脸,然后便回家吃饭睡觉,甚至府上连小妾都没有几个。
毫无任何不良嗜好,若不是有汤传磊的证词,他们还真怀疑不到这人的头上。
“怎么说。”于府外,他们隐在树干里,裴一远看着进屋的于庆利,回头看向身后阮卿问。
“什么怎么说。”阮卿眼神也没分一个,走到他身边,树干因着重量转移上下抖了抖落下几片树叶,“他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沟通途径,我不信他这么干净。”
没有缺点的人是不会无故陷入黑暗之中的。
阮卿坚信于此。
他也许痛恨阮鸿铭甚至痛恨整个阮家,所以才会在两浙洪灾时对汤传磊说出“皇帝是厌弃阮家的”这么一句话,不论是不是哄骗汤传磊无后顾之忧的一句谎话,从他本人出发至少有三成真心。
“我知道,但是查案总是将证据的。”裴一远无奈揽住她的肩膀。
他们都知道即便是汤传磊招了,他的证词也是不起效的,私自对朝廷命官动刑,若是让外面知道了,只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活的。
“何家呢?你说派人去了有回应了吗。”
说到这个裴一远也有些奇怪,刘湘婷都被带回来了,就算脚程再怎么慢,也不至于何家那头连个消息也传不回来。
阮卿低低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动作慢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裴一远剑眉紧紧皱着,气压有些低:“嗯,我让陈叶带人去了。”
“他们性命无虞?”阮卿问。
裴一远颔首,他们有特定的联络方式,性命关头便会点燃。
阮卿了然。
她知晓裴一远便是这么一个人,既然知道那些兵性命无忧,就断然做不出将人抛弃的事来,因着也未就此多说。
“行,若是有需要跟我说,让人在这边盯着吧。”阮卿道,“于庆利和幕后那人肯定有专门的一套联络定式,剩下就是时间问题了,走吧。”
裴一远颔首,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方宅院。
待二人离开后,那颗树后的黑暗中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官袍,似笑非笑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眼尾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