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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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入了内室便一言不发缩在角落,也不上座位,实打实的角落,盘腿便不再挪动位置。
阮卿也不管她,自顾自给绢布换了水,重新摁上额角。
不多时,外面打架声渐停,车厢上下晃动一下,内室门被拉开,裴一远躬身进了来。
他一眼便落在那茶桌上。
“怎么坐地上?”他看了眼女子,手上将茶桌搬到中间的空地上。
阮卿:?
“你把这个搬走了,我怎么喝茶。”
“喝茶再搬。”他淡道。
“……”
阮卿默默撇嘴。
马车重新上路,咕噜噜的转动声顺着木头传入车厢内。
良久。
“阮卿。”
“嗯。”
“手帕。”裴一远伸出手。
阮卿瞪他。
干嘛给你。
裴一远手不动。
“……”
“喏。”阮卿扔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再给几块。”
“……”
阮卿嫌他烦,看到被拖走喝不了茶了的茶几就更烦,索性把装着手帕的箱子一股脑地扔给他。
裴一远从里面跳出几块她不常用的颜色,蹲到茶几旁边把两个角细细包好,重复裹上,复而搬到座位上。
阮卿旁边对着的两个角包着厚厚的锦布。
略丑。
“……”
她默默喝茶,移开视线。
不几何时,了异常。
“有事?”阮卿歪头问。
“你叫……”
“阮卿。”她弯唇,“耳元阮。”
“卿本佳人的卿?”
阮卿愣住:“你识字?”
这倒不是女子不该识文断字,只不过灾难时分,有学识的总会过的要更好一些,但这女子却不尽然,甚至过的比普通难民更凄惨几分。
可惜女子摇了摇头:“不识。”
“那……”
“不过是只正巧知晓阮小姐的名讳罢了。”
怪异的话头让两人都不禁皱了皱眉。
“你叫什么名字?”阮卿问。
“奴婢柳盈,徽州柳子镇人士。”
柳盈。
阮卿愣住。
她知道让大哥被弹劾的那扬州瘦马是何人,当初在太后面前为大哥开脱的时候也是奔着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去的,将柳盈献给太后。
但这一路,在登州水灾中反复挣扎的人让她开始重新审视了一番所谓天下,又有谁该为了谁牺牲呢,为了自己大哥的前途将一个无辜女子送入宫墙,想来即便是大哥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也因此,她在这晚看见了这女子时,她就知道在皇帝不作为下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会与她有一样的目标,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好了,让她替所谓柳盈进宫,结果兜转竟然是同一个人。
她有些讨厌所谓的宿命论,今前往事兜兜转转,要真有所谓的宿命,那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好像所有的布局都被所谓神明玩弄哂笑一般。
她呼出一口浊气,狠狠掐上眉心,白皙的皮肤瞬间压上两个半月形的指甲印。
“我知道你。”阮卿道,“你为何会在这,你不应该与我大哥在一起吗?”
说到这,柳盈的眼睛瞬间包了一汪水,膝行到阮卿腿边,又顾着身上污脏恐脏了阮卿干净的衣裙,手收收放放抓住自己破败的裙角:“小姐,大爷……大爷被关起来了!”
“你说什么?”阮卿一把站起来,被裴一远拉住:“别急,先听。”
阮卿瞥他一眼,冷脸坐下。
柳盈抹去眼角的眼泪,“大爷原在扬州,水灾来袭,沿海的通州海州,还有临江的姑苏一带最先沦陷,扬州涌入大量难民,大爷开放粮仓却被其他当官的排挤,原本也没什么,水灾很快就到了扬州。”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过:“大爷带着一干难民一路往徽州走,途径彭州补给时,里面的人不肯让我们过,大爷去交涉,他们就把大爷关起来,其他难民都杀了,好多人护着奴,掩护奴,奴才从里面跑出来。”
“奴知道大爷家族在京城,就想上京,太远了……奴走了好久,奴还以为走不到京城了,幸好……”她泣不成声掩面痛哭,不知是在哭一路艰辛还是哭身在彭州的阮崇之。
“你……”阮卿想说你莫哭,可是仿佛重有千金般难以开口,她脱力地坐在座位上,忽然手上传来温热的温度。
是裴一远的手,没有隔着衣物,干燥而温润的手掌覆在她有些发凉的手背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裴一远安抚道:“莫怕,去彭州,彭州有我的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