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2/2)
叶景策的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同她说话时也只是闭着眼睛胡乱应答,寒风从四周涌来,走了一日的雪路,沈银粟的腿冻得发颤,指尖已经青紫,毫无知觉地紧握着匕首,在一侧树木上刻下痕迹。
好像……好像找到路了……
远远的,她似乎在昏黄的日落中看见了一缕升起的炊烟,飘飘渺渺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阿策,你看,是村子,是村子!”
沈银粟的声音被冻得发颤,肩上之人的身体却烫地像个火炉,半拢着她,用异常的体温暖着她僵冷的半边身子。
他身上的血早就不流了,伤口处结满了血红的冰碴,每一动,都是锥心的痛楚,而今强忍着走了一天,额间的汗划过脸颊,顺着侧颈向下流,在滑入衣内时却又将热度散去,变成一滴滴冷汗。
“粟粟,我困,就睡一会儿。”
低语声下,叶景策累极了般乖顺地靠至沈银粟肩头,滚热肌理下是微弱跳动的脉搏,和沈银粟紧张害怕的心一起,发出一深一浅,一快一慢的响动。
顺着雪坡急匆匆地向山下的村落赶去,沈银粟的小腿早没了直觉,不知深浅地迈出,被厚重的雪层绊地向前摔去,肩上之人便顺势滚落,安然地躺进雪里。
没事,没事,马上就进村子了,马上就得救了。
沈银粟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崩溃,连滚带爬地将叶景策捞起,重新扶好,一步一步地向村落中走去。
山下的村子与外界隔绝,零散地分布着,往来百姓寥寥无几,看向二人的目光怪异又谨慎。
“您好,您能收留我们一晚吗?我们可以付钱的,多少都行。”
沈银粟随意抓了一人低声闻到,那人瞧了瞧衣衫凌乱长发披散的沈银粟,又用怪异地眼神看了看一身血迹的叶景策,片刻,摇了摇头,擡腿便走。
浓云翻滚,空中又开始飘雪,街上本就不多的百姓步伐更加匆忙,沈银粟连连拽住几个,都被其烦躁地甩开。
村中破烂,连照明的灯笼都没有几个,狂风在耳边呼号,肩上之人的身体越来越热,像一块炭一样灼烧着她的心。
偏偏这人又像知道她冷一般,混沌的意识下偶尔蹭一蹭她的脸颊,似乎要用着异常的热度去帮她取暖。
双手拢着口中的哈气微微暖了一下,沈银粟迈着沉重的步子筋疲力尽地敲了敲面前的木门,木门已经有些年头,光是碰一碰都会掉落木屑。
“开门吧,求求了。”沈银粟口中喃喃念着,双目已疲惫地发直,听闻门内沉寂良久,麻木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便扶着叶景策转身欲走下台阶。
缓慢而拖沓的步伐声传来,随之是门锁的掉落声,微弱的光芒倾泻下来,沈银粟的身形愣了一瞬,回首,是一个对年迈的夫妻。
夫妻俩的身体臃肿肥胖,看上去虚弱无力,沈银粟盯了一会儿,像是已经拒绝习惯了一般,麻木开口。
“求您……让我们进去歇一会儿吧,我可以给您报酬,多少都行……我还会做饭,洗碗,熬药,都可以的……”
女子的声音虚弱愣怔,一双眼中黯淡死寂,身旁的男子浑身浴血,破损的衣物下几乎能看见森森白骨,夫妇俩对视一眼,双双蹙起了眉。
沈银粟静静地看着二人,心中一片死寂,一只手轻轻摸向腰后的匕首。
不能再耗下去了,他需要休息,需要包扎,他不能死……
她就绑他们一夜,一夜过后,只要叶景策能活过来,她怎样赔罪都没关系,她随意他们处置……
握着匕首的手在颤,良心和理智纠葛在一起,沈银粟擡眼看着面前的老夫妇,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轻声道:“我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
我求求你们,别让我迈出那一步。
女子的身子向下倾去,眼见着双膝便要磕在地上,那老妇忙踉踉跄跄地赶来,扶着沈银粟叹息道:“哎,进来吧,进来吧,这可怜的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