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1/2)
决堤
四下静默,唯有裴元珩的声音还在周遭回响:
“本王已派人前去实地打探过,卫州的新乡、鹤壁、安阳一带共有将近七八千顷的沼泽地,那一代人烟稀少,且堤坝已经修缮完毕未见松动之像,可以用黄河水对冲放淤,将这沼泽地改为渠田,黄河水携带大量淤泥,待这些泥沙灌溉过后,将近万亩的沼泽地都变成良田,顺带还能缓解汴州的压力。”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卫州知州脸色都白了,如今是汴州出事,他们卫州的河道一直都是好好的,干嘛连累他们?
裴元珩说完,又对着地图随手圈了几个地点:“这些地方多是群山聚集之地,附近的水库更是干枯状态,完全可以蓄满。”
黄灵甫等汴州官员大气都不敢出。放淤肥田他们听说过,但是生死之际采取这样极端手段来泄洪,他们委实不敢应声,生怕这一应声回头就得他们来承担后果。而且这事听起来对汴州最有利,他们就更不好说话了,将自家的危险分摊到别人头上,这一开口叫别人怎么想?
陈善方也头疼不已。作为工部尚书,这里就数他能跟裴元珩有商有量的,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好开口。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虽能够缓解汴州一带的险情是不假,但肯定会得罪周边地区的地方官乃至百姓。
人烟稀少,不代表没人,一旦泄洪冲垮了百姓的家园,这些人势必要对朝廷恨之入骨,而他与晋王更是首当其冲。陈善方为官多年,真没有碰到这样棘手的时刻。
偏偏裴元珩不许他多做思考:“事不宜迟,此刻放淤还有用,再晚两日汴州便真的要被淹了。一旦黄河水位过高冲垮河堤,后果不堪设想。”
黄灵甫那颗心七上八下,他瞥了卫州知州一眼:“可是……卫州等地的损失?”
“先从修筑运河的钱粮中挪用。”
陈善方瞪直了眼,晋王怎能私自做主:“这事难道不要请示朝廷?”
万一朝廷怪罪下来,晋王岂不是要倒大霉?晋王在朝中的政敌可不是一般的多,他如何敢私自做主的?
裴元珩并未动摇分毫:“圣旨既说了允许你我二人差遣诸州官员,又将治河一事交由你我手中,难道不是由你我做主的意思?在其位,当谋其政,如今汴州即将决堤,若是这点决断也不敢做的话,那与朝廷那些无能鼠辈有什么区别?事急从权,来日即便追责,本王也问心无愧。”
他环视一圈:“本王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妨再说得清楚些,今日这事不论结果如何,本王一力承担。”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全都被晋王的魄力所震慑,包括章言也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裴元珩。
晋王能有如此担当,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就连一向支持太子、忠心不二的陈善方也忍不住反思起来,太子一派对晋王的提防是不是太过了?晋王若是真有野心自会八面玲珑,又岂会这样为了一方生计单挑大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陈善方想到自己还监视晋王不少日子,又事无巨细地禀报给太子,一时间羞愧难当。晋王胸怀坦荡,与之相对,他们私下却做尽了小动作,当真不是君子所为。
裴元珩见众人迟迟不开口,决定快刀斩乱麻,他转向其他知州:“你们那儿的水坝河堤尚且稳固,操作得当不会出任何问题,即便出了问题损失也由朝廷担着,不会叫你们白白损失了田园,如何?”
卫州知州正为晋王的担当所感染,听他这般保证,脑子一热便道:“成,只要王爷能说话算话,我们白得几千亩良田又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他率先表态,其他几个官员也陆陆续续都跟着表态了。一切损失朝廷担着,真出了事也有晋王顶着,晋王都敢站出来,他们为何不敢呢?汴州如若被淹,他们这些周边地区也没办法独善其身,不妨就听晋王的,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黄灵甫在旁险些泪流满面,若不是晋王,今日谁来了也办不成这件事。他当初不该抱怨晋王对自己态度差的,只要能解了汴州之患,态度再差些又有何妨?
他这身家性命,如今都系在晋王身上了!
几位官员应下之后,心中仍有几分忐忑,然而裴元珩没有给他们心慌的机会,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将他们送去各州疏散人群。
被裴元珩画出来的地方人口本就不多,官府的差役没花费多少精力便将周围所有的人都给找了出来,不由分说把人连夜迁走。
被迁走的百姓只觉得受了无妄之灾。都说是汴州的河堤松动了,为什么要对他们这边放水?本来想着今年的粮食比往年贵上一些,可以趁冬日好好种一批小麦方便来年卖一个好价格,如今倒好,什么都来不及了,兴许连家都要没了。
百姓转移走后,陈善方与章言亲自到现场指导开堤放淤。
卫州知州提心吊胆地跟在旁边,生怕自家这大堤受不住给冲垮了。
平日里瞧着不甚靠谱的陈善方这会却格外镇定。他从前只是被晋王的反复无常给弄得焦头烂额,行事看似也没头没脑的,但独自外出办事时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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