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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滴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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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姑娘摇头:“听得不确切,无甚兴趣。”

那日朝露突兀以原相现身传话,本打算事后寻君姑娘诚恳道歉,毕竟清平洲前,君姑娘连“想要嫁给你”都说过。

怎料君姑娘对此事毫不在意,待她反比从前更亲密了些。

被选为盟主之后,朝露再不能像从前一般四处行走,萧霁又被禁足,幸亏有君姑娘一直来陪她说话,勉强解闷。

君姑娘本不是多话的人,三言两语,或只是静静坐着,便能让她奇异地平静下来。

君姑娘将手中酒壶递过来:“你这盟主,做得不高兴吗?”

朝露接过喝了一口,呛得咳嗽了一声:“好烈的酒……君姐姐知道,我原是不想做这什么‘神使’的。”

君姑娘是她当年“身死”之后才在仙门扬名的人物,按理说比她年少,但朝露仍是当年模样,半分未改。

身份坦白之后,朝露思索了半天称呼问题,君姑娘与她心思一致,纵然朝露已是“神使”,她也叫不出口。

“你还是小姑娘呢,”君姑娘道,“若你不介意,便叫我‘姐姐’罢。”

朝露从善如流:“好好好,那姐姐就叫我朝露好了。”

两人聊起“盟主”之事,朝露又是一阵闷闷不乐,君姑娘见她表情,便追问:“为什么做得不高兴呢?被人追捧、被人崇拜,被人寄予厚望,多风光。”

“厚望厚望,那便是又厚又重的希望啊,”朝露立刻反驳,“你看我这肩膀,能承载得了这么重的希望吗?”

她拍拍自己的肩:“我呢,没有什么大愿望,只希望我的亲人、朋友都能开开心心的,大家每天在一起,什么事都不要发生,就很好啦。牺牲是件很伟大的事,但我很自私,要我为了‘苍生’牺牲,其实我是不愿意的。”

君姑娘微微蹙眉:“既然你如此不快活,为何不离去?望山君不会拦你。”

朝露叹道:“姐姐别看我傻,其实我心里清楚,仙门渴求一个‘神’,需要我的存在——半月前奉我为盟主的那些仙门长老,有几个相信望山君的‘神谕’?不见得。但他们受魔族之苦这么久,需要一个‘神’将仙门凝聚起来。我虽不愿牺牲,但花些力气为人‘净化’、端坐山中装神像,也不算难。人皆有悯生之情,更有侠义理想,我当然也希望天下太平,太平了,才能容下我小小的心愿,所以这些力所能及之事,我会尽力的。”

沉默良久,君姑娘才道:“你从前对我说,你梦见过千万年前那位神女之事,还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如今你又能操纵她的神器,你不觉得,你就是她吗?”

“或许罢,”朝露想了半天,微笑着答道,“虽然这些前尘往事我还没有弄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们是不同的。神女生在九十九重天上,享天地之养,有至高权力——所谓有多大权力,便做多大牺牲嘛。她没有选择,所幸她有牺牲的勇气和决心,虽然痛苦,但不会后悔。我呢,没有凌驾众生之上的感受,也不愿有,无论我们有何关联,我,都是我。”

“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推到……不得不牺牲的境地去?”

“这样的情况太糟了,我又不知道怎么办,干脆不去想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而且到时候说不定我又变了想法呢,人心瞬息万变,何必浪费时间为未知之事恐惧?”

半晌不见回答,朝露疑惑地转过头去,却见君姑娘枕在双手上,出神地看着天空,笑得很开心。

朝露气闷:“你是任侠之人,难道觉得我自私可笑?”

“不,”君姑娘道,“朝露,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对嘛,”朝露满意道,“比起乱世中的‘神女’,还是做太平盛世中的凡人好。”

君姑娘笑问:“既然你这么想得开,那在难过什么呢?”

朝露翻过身来,托着腮,敛了面上的笑意:“不算是难过,只是……”

她捂着心口,皱眉道:“想起一位故人,想不通一位故人,但必须要想他,想到人心瞬息万变……每次想他,我都觉得这里滞涩难言。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君姑娘垂下眼睛,长睫微动,声音忽然变得柔软低哑,像是蒙了清晨江上茫茫的水汽:“想到他的时候,你就闭上眼睛罢,等睡着了,便不必再想了。”

***

傍晚时分刚过,清平洲便已一片漆黑,两山之间阴翳笼罩,诸魔肃立。

在这一片黑暗当中,唯有一人行动自如,一袭白衣十分点眼。

江扶楚步伐缓慢,路过魔宫中庭的一片月光时便走得更慢,他今日连玄色外袍都没有披,长发松散,眉目清朗,一如往日。

“尊上。”

是女子的声音。

江扶楚毫不意外,微微挑眉,侧身看向坐在他尊者宝座上的紫衣女子,语气平平:“圣女归来了?”

“圣女?”洛清嘉玩味地念了一遍这两个字,笑道,“这两个字给仙门那位新盟主,应该更为合适罢?”

江扶楚神情不变:“圣女觉得是,那便是。”

“近日不常见到尊上,尊上在忙什么?”洛清嘉扫了他一遍,“清平洲爱穿白衣的唯你一人,有时看到还真不习惯。”

“自然在忙着圣女吩咐之事,”江扶楚低了低头,语气却漫不经心,无甚恭敬,“青木槿已送到萧霁手中,但他得望山君庇护,恐做不得仙门的‘叛徒’了。”

“望山君真是护短,不知来日若你我落到他手中,他会不会心软?”

“感觉应该不会,”江扶楚擡起眼来,抖了抖手中刚折的桃花枝,认真道,“说起萧霁,你从前不是心悦他吗?这么做想逼他自己灰溜溜地回来?哦不对——他在后山关了这么多年,可没见你去看他几回。”

洛清嘉笑眯眯地回道:“都是权宜之计罢了,什么‘心悦’不‘心悦’的,我只是非常、非常讨厌叛徒罢了。”

她说到“叛徒”二字,咬字都重了些:“尊上如此爱洁,你我合作之后,你连人都没杀过几个,我这心中……”

“反正圣女做自己想做的事时,总是带着我以一滴血幻化出的人形傀儡,在仙门眼中,你杀的与我杀的,又有何区别?”江扶楚漠然道,“圣女所求之事,我毫无兴趣,更懒怠得很——合作之初,这些话我便对你说过了。”

“话虽如此,但我怎知……你的心呢?”洛清嘉从王座上起身,缓缓地朝他走了过来。

她面上未施粉黛,除了一双幽幽眼睛,也与从前山中毫无分别:“仙门想要诛魔,恰好,以神器之力,辅以我之神功,也该到了决战的时候了。昔年我功败垂成,如今自然要谨慎些……尊上既无贰心,还请,歃血。”

江扶楚手指微动,唇角却勾起。

“好,”他径自从她身边经过,声音飘得老远,“我自然会让圣女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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