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黑雪鬼衣(十三)(2/2)
少年侧目,黑漆漆的眸子凝着她,轻笑道:“你想见她?”
洛晏点点头又摇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我也想见贺少侠,想见姚镜双,想见陆少侠啊……”
他倒是没多问什么,“我会告诉他们,现在我们全住进了宋府。贺兄身体不稳定,尚需人看顾,若他不能来,你也不要太难过。”
“我为什么难过?”洛晏有些不解,讲了这么一会儿,心里头轻快了,她精神也有些松懈。
她回到床上抱着稻草枕头,看着姜寂洲模模糊糊的脸问道:“姜少侠,明天……你还来吗?”
少年抱着手看她,眉梢微微一动反问:“你不是想见赵姑娘他们吗?”
“嗯?”洛晏语塞,片刻又道:“……可我也没说,不想看见你啊。”
姜寂洲垂下眼睫,“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宋玉瓶和钮婆如今对你虎视眈眈,我们总要让人陪着你的。”
“谢谢……”少女咕哝着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不过一会儿,少女梦呓一般,说了句话:
“姜寂洲,有你在真好……”
少年停了好一会儿,意识到她是真的睡着了。毕竟清醒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还是一口一个姜少侠。
直到此时,少年浓密的睫羽掀起,才冷冷地看向牢房四处,一只一只从稻草里爬出来的纽扣蛊,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符纸念了一个诀,符纸燃起透明的火焰从他指尖飞出去,像一条透明的火龙一口将那些纽扣蛊吞噬。
“噼啪、噼啪——”
纽扣蛊化成白灰。
片刻之后火焰沉陷,四周重新变得安静。
少年走到一颗纽扣蛊齑粉旁蹲下,食指指尖抹了一点再用拇指轻轻撚开,一道细微的像丝线一般的白色从里面溢出来,缠绕上他的手指又慢慢散开。
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寒光乍起,像薄冷的剑刃,
“原来是这样。”
同一时间,宋府。
钮婆双手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被寒针扎中,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掀开衣袖。双臂只见浮现密密麻麻的血点。
她眉头紧皱,难以置信:“我的蛊死了?怎么可能!”
无形的力量将她掀翻在地,钮婆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的铃铛响了响,被无情捏碎。
一个少年堂而皇之走进来,瞳仁沉得像一潭死水,杀意浓浓。
钮婆一双眼睛里全是震惊,“你是谁?!”
少年勾了勾唇,淡淡道:“你不配知道。”
少年曲腿在她面前蹲下,“客栈里,我就给你提示了,是你非要像一条恶狗一样穷追不舍,还打起她的心思,自己凑上来找死。”
本来,她要浮云珠与他无关,他根本不关心,可要杀洛晏,那就显得贪得无厌了。
“那把灵火是你放的?!”钮婆神情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我的蛊虫?”
姜寂洲眉头轻轻动了动,“可不可能,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钮婆哑口无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知道你身上的力量从何处来。”他话里的尾音骤然冷下来。
“濯灵白玉是不是?”
钮婆脸色瞬间难看。
“你很厉害,居然将它在心窍中,怪不得能修出怪力,压制符篆。”
“你敢杀我吗?!”见少年没了下一步动作,她恶狠狠道:“我可是程家的人!你杀了我,程家绝不会把你放过你!”
少年低低笑出声,“是吗?”
“程家?又算什么东西。不急,下一个就是他了。”
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在她面前隔空慢慢凌空收紧,钮婆瞬间大惊失色,五官扭曲,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像密密麻麻的青虫盘踞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林属!林属也是你杀的?!”
姜寂洲眉眼冷峭,语气却云淡风轻,“当然不是,他自知无能,无才无德,自裁让位。关我什么事呢。”
“那、我要杀那女孩与你何干!”钮婆面脸通红迅速变成猪肝色,像只胀气的深紫色气球,轻轻一戳就会破。
少年不再答话,手上汇聚的白光越来越多,最后渐渐化成一块白玉。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白玉像看久未相逢的故人,整个人像寂静在风雪中,俊逸出尘。
“噗——”钮婆吐出一口血。
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吸力瞬间从她身体里抽离,仿若将她吸干。
钮婆失去濯灵白玉,整个人像脱掉一层皮,她终于跪地求饶,瑟瑟发抖,“少侠!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少年倏然一笑,钮婆却颤抖了一下,他声音好听极了,“那就给你个机会如何?”
“现下,刚好有两件事要你为我做。”
“你说。”
“缚灵笼在哪?”他问。
钮婆默了,没有说话。
少年纯粹的黑眸像一潭深水再没有一丝温度,鼻梁上的黑痣像白玉之间的一点墨色,锋利又醒目。
钮婆竟然被他吓得战栗,她哆嗦着道:“在……宋明体内,收聚他的魂魄!”
少年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找不到。”
一听就是钮婆的手笔,都喜欢埋在体内。
钮婆眼底是对生的期冀:“少侠,那可以放过我了吗?”
少年起身应道,“可以,但还有第二件事,你没做呢。”
钮婆喘着粗气,“少侠请说!”
“你,去死。”
“现在,马上。”
钮婆震惊了一瞬大怒,“你骗我!”
少年不以为意,语气轻飘飘,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就是骗你又如何?”
钮婆痛苦地嘶吼:“你会后悔的!杀死一个巫者,你一定会被反噬!一口口吃尽你的血肉!!”
少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宇间一片淡漠,“看你本事。”
钮婆带着愤怒被黎明落下的光撕成碎片,但片刻之后,一缕黑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他掌心。血肉像被一寸一寸撕开,一条凸起的脉络像一条长虫从掌心迅速上窜到胸膛。
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浑不在意,仿佛正在经历痛楚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将白玉放在桌上,少年转身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天明之前,姜寂洲回到牢房里,慢慢在洛晏身边坐下。
她睡相很乖,还是昨晚的姿势,侧躺枕着手臂。只是她浑身僵透了,一直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眼睫颤着,像蝴蝶的翅膀。
他曲起手掌,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解咒,笑着道:
“洛晏,天亮了。”
“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