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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第2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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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便是等风来。

不过,一连等了两日,夜间一直寂然无风。

再过一日就是狗魏王的登基大典,届时王府里的管家护卫都会进宫,府内只有小厮仆妇,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这个好时机不可错过。

可是,直到了傍晚时分,院里的竹叶仍然一动未动,方桃不禁着急起来。

院子里有棵古槐树,方桃牵着大灰在树底下团团转了几圈,突然扎好衣袖束好裤管,双臂抱住树干,三两下灵活地爬到了树顶。

方桃岔腿坐在枝丫上,两眼盯着槐树顶处有些发黄的浓密枝叶,暗暗祈祷晚风快些吹来。

萧怀戬从皇宫回府时,看到那头犟驴仍然拴在树上,而方桃高坐在槐树的粗干上,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知在做什么。

想起她曾从树上摔下来过,萧怀戬立即神色大变,沉声喝道:“方桃,你疯了?快下来!”

方桃微微一愣,低头朝下方望去。

暮色朦胧,狗魏王一身玄色锦袍站在树旁,苍白的脸上怒意毕现,那一双凤眸几乎要飞出寒冰利刃。

狗魏王回来得突然又意外,方桃深吸一口气,暂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首盯着身旁的枝丫。

片刻后,树梢轻轻晃了晃,一片边缘泛黄的槐叶打着旋从空中缓缓落下。

起风了,方桃眼神惊喜地一亮。

风来了,开始只是轻微的阵风,没多久,风变得越来越大,方桃从槐树上慢慢爬下来时,那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吹迷了她的眼睛。

她本已距离地面不足五尺高了,却因眼睛进了沙子而分神,不小心一下子跌落在地,结结实实摔疼了屁股。

摔疼了屁股还是其次,方桃费劲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手指被粗糙的树干磨破,渗出了斑斑血迹,手指像被针刺似的,一阵一阵得发疼。

方桃甩手嘶嘶吸着气,萧怀戬站在一旁阴沉着脸,冷冷地道:“不长记性,自作自受!”

方桃没在意他的冷言冷语,她扶了扶跌歪的簪子,照常规规矩矩屈膝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萧怀戬盯着她脑袋上的桃色发簪看了片刻,讥讽地笑了一声,道:“把手伸给我看!”

他那副冷脸模样,不知又想要怎么罚人,方桃立即握指成拳,警惕地藏了在身后。

上次狗魏王让她洗了十遍手,皮都快洗脱了,今日她的手受了伤,无论如何不能再被他这样折磨。

她低下脑袋,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奴婢的手不堪入目,别脏污了殿下的眼睛。”

萧怀戬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拧眉打量她起来。

方桃看上去恭敬而乖顺,连用词都讲究起来,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竟学会了用‘不堪入目’,不过,此时看来,她竟然有了几分王府婢女的模样。

狗魏王不说话,方桃一直低头保持恭敬屈膝的姿势,直到她觉得膝盖都要酸了时,终于听到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几声,幽幽道:“去给本王沏茶。”

方桃沏好茶,惴惴不安地进了屋。

今晚是她期盼已久的时机,不知道狗魏王会不会赶紧离府回宫,她可不想节外生枝错失良机,以后被困在牢笼中。

萧怀戬喝了口茶,那茶依然苦涩难咽,他冷冷勾起唇角,扫了方桃一眼,道:“去收拾东西,今晚随我进宫。”

方桃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做足了准备,却无论如何没有料到狗魏王要她进宫,那宫里守卫定然森严,比魏王府有过之而不及,她此时随他进宫,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片刻后,方桃突然捂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一时煞白如纸。

“回禀殿下,奴婢染了风寒还未痊愈,只怕过给殿下病气,还请殿下容奴婢病好了再进宫。”

萧怀戬狐疑地盯了她许久,不悦地斥道:“染了风寒还去爬树吹风,你是想死得更快吗?”

方桃乖如鹌鹑般认错:“奴婢不再爬树了。”

萧怀戬冷着脸问:“看大夫吃药了不曾?”

方桃道:“奴婢染了风寒不用吃药,只需睡足三日,就能好了。”

方桃身子虽纤细,却比寻常女子结实得多,她怕苦不乐意吃药,萧怀戬没工夫在她身上费心。

自打回到京都来,皇叔火海殒命的说法虽然糊弄了许多臣子,但依然不乏质疑的声音,宫中偶有不成气候的兵乱,远非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若不是担心刀箭无眼,他早就会将方桃带到身边做他的贴身宫婢。

方桃说完话,萧怀戬不置可否,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几眼后,便吩咐随行的太监去一趟宫里。

太监去而复返时,捧回了他登基要用的玉冕龙袍。

萧怀戬瞥了一眼那繁琐的衣物,吩咐方桃:“过来,为本王穿戴。”

方桃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那玉冕看上去不错,前后挂着九串珠帘,每串还有九颗珠子,珠子颜色各异,玲珑剔透,一看便是稀罕贵重的东西,方桃怀疑随便摘一颗珠子下来,便能换上千头驴骡。

至于那龙袍,尊贵的明黄色更显皇帝威严,那上面的五爪飞龙活灵活现,金线所绣,一看要费不少绣工,像她那种绣活,连个龙须都绣不好。

方桃打量着,心底忍不住暗暗腹诽。

怪不得狗魏王罔顾人伦杀亲弑君也要当上皇帝,就冲这玉冕龙袍也能看出,做皇帝是要比做王爷权势更足,他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做了皇帝,还不知道臣子百姓会不会遭殃。

方桃抖了抖龙袍,服侍狗魏王穿衣。

那袍子繁复厚重,里外有好几层,每层前衫后襟的玉扣就有数十个,实在费劲麻烦。

方桃低头专心对付那些玉扣,萧怀戬冷眸睨着她晃来晃去的发顶,那发髻上的桃色发簪颜色俗不可耐,令人生厌。

扣完最后一粒玉扣,方桃累得出了一层汗,她轻呼口气,刚打算稍稍歇息片刻时,便听到狗魏王在她头顶上方冷声道:“不许偷懒。”

方桃揉着发酸的手腕,手指头还在隐隐作痛,尚未痊愈的伤口结了一层薄痂,都快磨破了,狗魏王这样平白折磨人,她忍无可忍地说:“奴婢累了。”

萧怀戬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指,薄唇冷冷勾起,阴恻恻道:“尽职尽责地服侍本王,待嫁到吴府时,本王给你备一份嫁妆。”

方桃才不要他的狗屁嫁妆,他大可以自己留着以后娶亲成婚用。

不过,担心狗魏王对她的不识擡举冷脸发怒,方桃勉强咧了咧嘴应下:“多谢殿下。”

她笑得高兴,杏眸亮晶晶的,萧怀戬抿直薄唇,脸色黑如锅底。

方桃努力表现得尽职尽责。

不过,待她低头去为狗魏王系腰封时,指腹上的伤口不小心被刮了一下,鲜血立刻汩汩冒了出来,滴滴鲜血落在他的衣襟上,留下暗红色的斑斑血痕。

方桃本就笨手笨脚,此举自然如人所料,萧怀戬冷笑了一声,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道:“损污龙袍,让本王怎么穿?方桃,你犯了大罪,本王纵然心善,这回也不得不治你的罪。”

方桃看出来了。

狗魏王要她服侍穿衣,就是要借机寻事,否者,皇宫大殿那么多宫婢太监,他何必把龙袍拿回王府要她服侍穿戴?

腕骨被捏得发疼,方桃的怒火一下子窜到头顶。

她用力从狗魏王的钳制中抽回手腕,忍无可忍地高声道:“当初我救你时,你浑身都是血迹,我好不容易把你扶到驴背上,连衣裳都被血浸湿了,我那时也从没嫌弃你损污了我的衣裳,如今你竟然还要治我的罪!”

她说着,便气愤得要往外跑,萧怀戬却先一步逼近,一把拎住她将她堵在房门处。

方桃出言不逊,萧怀戬低头盯着她,苍白脸色如罩寒冰。

“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与本王相比?本王要治你的罪,你若是敢跑出这个房门,我就让你禁卫把你捉住投进天牢。”

天牢是什么地方,方桃不知道,但听起来便阴森可怖,进去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她虽一时气愤翻起旧事,但她更加惜命。

狗魏王如今是帝王,她哪敢与他作对,方桃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道:“你要治我什么罪?”

方桃虽偶尔知道服软,却从不会求饶,揣摩人心的本领,她更是半点没有学会,但凡她拔下那支发簪,与那姓吴的一刀两断,她的罪便可以一笔勾销。

饶是她笨手笨脚,举止粗鄙,他也还可以宽容大度地留她在身边做婢女,直到她老死那一天。

萧怀戬等了她片刻,不见她反思悔改,便冷冷勾起唇角,道:“三日后,你养好了风寒,本王就来接你。浣衣局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什么时候你洗够十万件衣裳,本王便践诺将你嫁到吴府,给你备一份你喜欢的嫁妆。”

洗够十万件衣裳,那不知要洗到何年何月,兴许在浣衣局一辈子,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数目,狗魏王治罪的手段匪夷所思,总是以折磨人取乐,方桃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为何会救回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变态坏种。

萧怀戬治完她的罪,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十分愉悦,他无视方桃气得发红的脸蛋,换下龙袍扬长而去。

狗魏王离开时,已过了巳时,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府邸也静寂无声,惟有晚风阵阵拂过,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方桃爬到墙头远眺。

待狗魏王和他的禁卫兵彻底消失在远处时,她激动得心头砰砰乱跳起来。

方桃很快回屋将浸泡了两天松油的粗布取出。

她试了试,那油湿的粗布果然一点就燃,且遇风不灭。

方桃将油布绑在削尖的箭头上上,趁着夜色悄悄溜到马厩旁,找了个居高临下的假山头,手脚灵活地爬了上去。

清朗月色下,她微微眯起眼睛,拉弓射箭。

不一会儿,几只燃烧着的竹箭接连落到马棚上。

屋顶的茅草木椽被引燃,晚风倏忽吹过,火势越来越来旺,浓烟直冲而上。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与灼热的温度惊醒了打盹的马匹,它们接连嘶鸣奔跑起来。

王府里的仆妇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夜火惊动,纷纷跑来救火,牵马的牵马,打水的打水,个个着急惊慌不已,生怕大火引燃了不远处的阁楼。

府里人手不足,冯公公一行人随殿下去了皇宫,因此,就连兢兢业业守门的护卫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中。

整个王府喧嚣而凌乱,无人注意到,夜色之中,方桃牵着大灰,驴背上驮着她的行李,一人一驴迈过王府门槛,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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