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四)(2/2)
连忙道:“能不能给岚清递个话,让他问何时会入宫。”
月影点头,贴着墙壁悄悄言语几句,即便姒夭在身旁也听不清,但风岚清一定明白。
又着急地将耳朵贴过去,这一次隐隐听岚清在问:“冷夫人真要去,宫里也不是说进就进,我看你小题大做。”
对面显然不服气,“你怎么又犯傻!我早告诉你,她后边有人,就在中秋之时,我也不会跟着。”
姒夭得到想要的答案,忽觉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她是坚持太久,心早就乱如麻,裂成碎片,被刀割得一块一块。
月影连忙扶住,从后门匆忙出去。
“殿下,节哀。”直到驻足在姒夭门前,才又开口,“自己身子骨最重要,若不爱惜,也不能报仇雪恨啊。”
报仇——姒夭呆呆地想,是要报仇,世间再没有找到杀母仇人,还置身事外的道理。
张口想回话,半晌只落泪,月影很明白,拱拱手离开。
留姒夭独自坐在榻上,屋里真静啊,唯有甘棠均匀的呼吸声,伸手碰了下对方柔软身体,感觉到从指尖传来的温度,又泪如泉涌。
母亲已经过世很久了,按理早该习惯,可难过的不单由于对方被害,还在于若许年来,她对她无缘无故的怨,恨她不好好保养自子,性子太懦弱,有人说病了,有人说自杀,受不住深宫寒凉,无论如何都一样,丝毫不能减轻她心里的怨。
明明身体很好,怎么突然走了,思来想去,冥冥中认定母亲由于失宠而自甘堕落,越发恨了。
还有孩儿,为何要为一个男子所谓的宠爱便不想活,君王又如何,君王不也是个普通的男人。
她这辈子就不会为情爱损害自己,天下的男子,无论是谁,也不及身上一根汗毛重要。
心里又起了股气,却是恨自己,如今才知全是她想错,恨错,也不知对方在那边能不能安生。
实在可笑,胸口的气来回窜,哪里能睡下。
站起身,走出屋,在桃花树下来回踱步,闻着淡淡的桃花香,情绪才稳定,偶然间透过院门,瞧见有烛火摇曳,暗忖他又来了。
他——丰臣,前几日不就遇见,反正这人总鬼鬼祟祟,想着便往前走,不觉心里有点热,也不知为何要热,反正暖融融。
推开门,却见风岚清满是关切的眸子,“我就知道殿下没睡,难过了吧。”
姒夭哦一声,虽不是自己所想之人,但对方也亲近,不觉又湿润眼眶。
风岚清带她到梧桐树边的石凳坐下,掏出手巾给对方擦泪,“殿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总要往前看。”
姒夭嘴上答应,心里依旧翻江倒海,才平复的心绪又被温柔软语带出来,惊涛骇浪决了堤,再次泣不成声。
“我从没想到母亲如此委屈,我还恨她,大不孝。”伸出手,使劲拽住眼前人,“风侍卫,不能这么完了,我一定要帮母亲讨回债,你可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情绪崩溃,眼神凌乱,直抓得风岚清手臂火辣辣疼,连忙将她颤抖的双肩揽住,“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听从公主,为夫人报仇。”
姒夭顺势落在他怀里,心里很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把冷夫人杀了,一来边境有事,内朝不稳,丰臣不会答应,再者对方突然死了,别人都会怀疑涵。
气得咬紧唇瓣,仇人在前却无计可施,委屈与怨恨全化做泪水。
“但不行,不行——有太多层层叠叠的关系,要考虑大局。”
凌乱得像朵被风吹散的蔷薇花,惹风岚清的手又紧了紧,“我——只在乎殿下的喜乐,别的都不管。”
他是她的侍卫,本来就不在乎其余的一切。
蔷薇花架下腾冉蹦出只猫,细看还是那只捉蟋蟀的虎皮猫,怔怔看了他们两眼,又去寻不远处花架后站着的人,靠着对方长衫打滚,呼噜呼噜。
丰臣将灭了的灯提起,转身走进夜色中,满眼都是依偎在树下的两个人,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