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十四)(2/2)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萧淮在文试的时候做手脚,就凭她和师兄那烂得掉渣的成绩估计也进不去仙盟大会。
罢了,虽然白跑一趟,但是饭菜还是很好吃的。
于是她非常郁闷地给自己又添了两碗饭。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余清欢这般化悲愤为食欲,杜榆则就看开得许多。
他抱着两坛酒坐在房梁上,借着月光把玩铜块,一低头,恰与刚从监天司赶回的秦如月四目相对。
二人对视一瞬,秦如月首先别开眼。
“你在上面看什么?”
“因为这里比较亮,你上不上来。”
“房间里不是更亮么?”
杜榆直起身子,他满头白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食指微屈,向下方随意甩出一枚酒盏。
“你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如月足尖轻点地面,轻轻一跃落在屋檐上,酒盏平平稳稳地落在她掌心,愣是一滴也没洒出。
她仰头一饮而尽,肆意用袖子擦去唇边的酒渍:“啧,还凑合。”
没有以袖遮面,没有慢条斯理,酒水就这般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打湿了她的领口。
若是在从前,定会有人狠狠地用戒尺打她的掌心,警告她若是再如此就将她逐出师门。
小时候的她听到这话定会痛哭流涕发誓不会再犯,不过现在......罢了。
“秦如月。”
“做什么。”她没声好气地应。
她一直其实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对谁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旁的人不认识的话好歹也会喊个道友,偏就杜榆不,他逮着谁都是硬邦邦地喊全名,听起来非常没有人情味。
除了一个人。
醉意上头,秦如月鬼使神差地看向杜榆,问了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喜欢玉轮大师,你们明明连面都没有见过吧。”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笑得有些玩味,“若是她长得奇丑无比呢?你还喜欢么”
她眯起眼睛,观察着杜榆的脸色。
她在等他发怒,又或是向从前那样同她阴阳怪气,总而言之什么都好,她就是看不惯看他不管做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模样。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为情所困,这不公平!
“你刚刚不是在问我看什么吗?”杜榆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铜块。
秦如月记得,这是他在云中城就一直把玩的铜块。
“这是什么?”
“是我从玉轮大师那里买到的第一个法器。”他捏着铜块四角,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注入灵力,在明亮的有些过分的月光下,铜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最后,在他掌心开出一朵花。
那是一朵铜制月季花,乍一看粗糙普通,可在月光的照耀下却能发出冰蓝色的光,可见炼器之人的用心。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照理说法器应当还有其他妙用才对,或进攻或辅助,总而言之都不该只是一朵没用的花。
秦如月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朵在月下会发光的小花是她十七岁那年做的,里面有她精心设计的机关,且只有按照特定步骤拆解才能把铜块变成花,
她那天本来想借着七夕向师尊告白,没想到一直在院中枯坐到深夜都没等到师尊,只有一个小道童前来传话,说掌门被事务绊住了,让她先行歇息。
秦如月笑着表示理解,转身偷偷擦干净眼泪,把铜块锁进小匣子里。
但她还没有放弃,虽然每年七夕师尊都会不知去向,但她还是日复一日地做着类似的小法器,渴望有一天能送给师尊。
直至后来发觉师尊厌恶自己炼器,她才心灰意冷地将匣子里的小铜块以极低廉的价格在元灵境卖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其实我这里还有。”杜榆把乾坤袋解下来,哗啦啦地从里头倒出一大堆,还有几个差点砸到她的脚,她赶紧蹦开。
秦如月瞬间醉意全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小铜块:“这么多!你都是从哪里弄到的。”
她当时卖的可散了,只要有人出价就卖,都不知道卖给了多少人,没想到都被杜榆收集起来了?
“很多地方。”他低头摆弄着那些小玩意,熟练地往它们之中注入灵力进行拆解,“有些是凌奚帮我找来的,有些是我在元灵境上买到的,陆陆续续地收集了一百多年才齐全。”
她从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么多的花。
而现在它们就在她脚边同时绽放,蓝得有些刺眼。
“我以为这次来仙盟大会能见到玉轮大师呢,所以才把这个带来了。”杜榆从袋子中掏出最后一个铜块递给她。
秦如月白他一眼,接过铜块把玩:“里面是什么?”
“一个小障眼法。”
她尝试着用最熟悉的解法拆解,没想到竟然真的解开了。
小铜块在她掌心不断变形,扭曲,最后在月下一点点“生长”。
绽放,绽放,不停绽放。
小小的月季花生出根茎,不断地往前蔓延,花骨朵竞相绽放,最终变成一片连绵的冰蓝色花海,一路延伸至皓月之下。
冰蓝色的小花一朵朵开在屋脊上,微风抚过,它们便轻轻摇曳着。
月下花海如梦似幻,美得令人窒息。
“她送了我那么多的月季,我也想送她一片花海。”杜榆在她身边蹲下,接住一朵花瓣,“其实她是谁都不要紧,只要我喜欢她,喜欢她的花,这就够了。”
气氛正好,就连秦如月也有些动容,她情不自禁道:“杜榆,其实我就是.....”
杜榆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想要,我不会送你的,你死心吧。”
秦如月:“......”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