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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几度(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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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合上窗扇,嚣闹的雨声这才被隔绝在了屋外。

拂雪将安神香点上,提着才烧好没多久的热水,倾倒在铜盆中,要侍奉郁微洗漱。忽然间,窗外掠过一道影子。

拂雪抖了一下,烧水的陶罐落地碎裂,热水溅了她一身。

“啊!”

正在隔间换寝衣的郁微听得声音忙赶出,却看到拂雪被热水烫了。夏夜穿得单薄,拂雪的双腿被烫得红肿,整个人都颤抖着。

“我去取伤药!”

郁微说罢就要出门,却被拂雪唤住。

“别去,殿下别去!刚才外面有人,啊不,也有可能是鬼呢?我看到了,一个影子倏然就从窗子边飘过去了……”

郁微从不信这些,她道:“管他是人是鬼,你这烫伤耽搁不得。在此好好等着,我去取伤药,听话。”

平素要用的药都在别苑的书房中搁着t,书房也就在郁微寝居的隔墙。

风太大,火折子受潮,书房中的蜡烛怎么都点不着。摸索着找药瓶的时候,郁微却摸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锁着与连州来往书信的匣子,铜锁被人撬开了。

匣子的钥匙只她一人有,拂雪也从不会往书房中来。她忽然想起了刚才拂雪说的话,窗子外有影子飘过去了。

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目的是这间书房。

郁微按而不发,只是快速地取出伤药便回去了。

拂雪痛得出了一额头的汗,几乎不能说话。好在陶罐子里的热水大半洒在地上,真正溅到腿上的不算太多。

上完烫伤药,郁微交待道:“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待着休息,困了就在我的榻上歇下。”

风雨未曾休止,别苑中的下人们早在各自的房中歇下,四下里是见不着人影的。

沿着游廊走了没两步,郁微便看到院子里种下的芭蕉叶被雨打得低垂,疏疏地露出一道泥地窄痕来。

电闪而过,半边天都被映亮。那道泥地窄痕上赫然露出几个脚印,弯弯曲曲地伸进了池水旁的林子里。

郁微扔了伞,冒雨跟着脚印前去了。

雨水瞬时便湿透了她额前的发,一时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为着心底那点不笃定,郁微悄然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拇指在刀柄处用力地磨了一把。

早年这空山别苑便是为消暑和狩猎而建,树木茂盛之至,在这样的雨夜里根本就一眼看不到尽头,任是谁躲在里面,都是瞧不清楚的。

泥地湿滑,郁微一个没站稳,匆忙扶住了树木,此时却瞥见一道寒光朝自己刺来。

她歪头一避,那人扑空正欲回手,却被郁微抓死了手腕。他用不上力,便使巧劲拖拽着郁微,两人一齐倒在了泥地之中。

天旋地转般摔下去,郁微定睛瞧准这人,扬刀便刺,却堪堪被他躲过,短刀的刀尖刺向了池边的硬石,震得郁微手腕发麻。

疼痛之际,他却再度扑了过来,刀刀指向要害。

郁微反手拧着他的胳膊,用力咬在他的手腕上,然后趁他不备,使刀刺向了他的胸口。

轻手一推,他便仰翻了过去,声息渐弱。

血水被雨冲刷,蜿蜒地流向了池水中。

郁微摸他的胸口,从贴身衣裳里拿出了一沓书信,尽是郁微与崔纭互通的书信。

书信不免会提及不便外露的秘事,郁微这才将它们锁在了匣中,没想到这样的细节还是被他发现了。

打斗的声音引来了拂雪。

拂雪撑着伞,手中拎着烛火颤动的灯笼。看清面前场景时惊得捂住了唇,嗓音嘶哑:“殿下——”

郁微这才看到了自己浑身湿透并且沾满了血迹,模样狼狈不堪。

她擡手擦着脸上的泥污,宽慰道:“我无妨,死的是他。”

拂雪忍着身上烫伤的痛,俯身扶起郁微,又试探地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人,道:“我认得他!”

“是谁?”

拂雪道:“前些日子宫中来送米粮,差遣来的几人中便有他。可是,他早该回去了,怎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府中呢?”

能知悉郁微放置书信的位置,定然不会是随意摸索来的。前段时日皇帝担心郁微身旁侍奉的人不够,着意添了些人来侍奉。其中定有些内应,故意将此人放了进来。

想到这里,拂雪又道:“说起来,昨日便是往别苑来送米粮和用度的日子,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宫中人做事从不会如此不谨慎。过去说是何时送到,连时辰都没错过。”

若是被这场雨拦在了山下,也定会有人前来禀报。

拂雪一提,郁微才想起了不对劲之处。姚辛知说进宫回禀皇帝事宜之后,会赶回。可是到现在,也没见她的人影。

种种巧合,落在一处便绝非巧合。

郁微道:“备马,我回去一趟。”

拂雪急了:“这样大的雨,殿下回哪儿去?”

郁微并不解释,只往回走着,吩咐拂雪:“先将此人尸体拖进房中去,留心别苑中人,一个都不能少了。我走后,你若害怕,便将老门房叫来陪你说话。明日申时前我若没回来,你便去找江……徐执盈吧。听我的,我先走了。”

深夜往京中赶,抵达时天已经大亮,雨势稍减,泼墨般的乌云也消散了一些。

她往公主府中回了一趟,换了干爽的衣物,准备入宫。

谁知还未动身,便遇见了徐执盈。

郁微愣了一下:“你怎知我回来?”

徐执盈道:“只是途径,见公主府大门没上锁,多此一猜。殿下是要入宫吗?”

郁微点了头,徐执盈却道:“去不得。太后薨了,陛下昏厥不起,宫中已经戒严不能再进人了。听闻永王有令,尤其是不准你去。”

“什么!”

发生这样大的事,却无人知会于她,如今竟不许她入宫中去。

这又是什么道理?

郁微问:“郁岑这般霸道,朝臣就听从吗?”

徐执盈叹息:“这些事,朝中人都不知。若非我父亲从陈贵妃那里听了一句,换作是我,也是绝不肯信的。”

“姚辛知与贺既白呢?”

徐执盈道:“贺将军我不知,但姚将军和尤阁老是昨日入了宫,便没再出来的。应该是被扣留在宫中了。皇城戒严,他们总不能擅闯。”

宫门怎能说戒严便戒严,朝中人自然是众说纷纭。

只不过,过去这段时日发生不少事,他们难免习以为常,也都不再计较,只等着解禁之后再行奏事。

郁微道:“那就任他们胡闹吗?郁岑瞒天过海,谁知宫中会否有其他意外发生?今日我必须入宫,擅闯又如何,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

“不可,此事要从长计议才行。”

徐执盈道,“如今宫中还有皇后和嘉宁公主,殿下都不顾及了吗?郁岑独揽大权,若是中宫出事,那就不好了。不仅不能去,殿下今日还要回空山。只有让郁岑发现不了异样,才有回还之机。”

沉寂了好久,郁微颔首:“是我着急了。可昨夜有人偷我与崔纭的书信,还试图刺杀于我……”

徐执盈却道:“郁岑竟已经沉不下气了吗?可留在空山并非于事无补。

郁微揉着被缰绳勒痛的掌心,道:“先清内,再除外。我既入不了宫,便应当先将府中内应清一清。”

徐执盈附和道:“的确如此。京中有我,有何事会给殿下送消息的,殿下尽可放心。”

*

看到郁微回来,拂雪的心终于落在实处,道了句阿弥陀佛之后,几乎要哭出声来。

郁微笑道:“只是回京一趟,你怎么哭得像我快死了一般?”

“呸呸呸,殿下不许口无遮拦说这些话。”

拂雪替她拂着身上的灰尘。

郁微一边往府中进一边问:“昨夜那人怎么安排了?”

拂雪跟在身后,道:“听殿下的,已经挪进房中去了。老门房倒是说了些有用的,等着殿下回来做决定呢。”

“是什么?”

拂雪道:“老门房说,曾见此人与洒扫院子的杂役说过几句话,两人很是熟络,像是什么表亲。”

洒扫院子的杂役……

此人最有机会趁机入郁微的书房中去,也最有可能知道书信所放之处。

“那杂役人呢?”

“没敢惊动呢。”

郁微就着帕子擦净了手,冷声道:“绑了,带来见我。”

那杂役经不得拷打,没坚持过一刻便将话都招了。他说死了的那人是他远房的表亲,可此人却说永王有意擡举他,只要他按交待的照做,便能享尽富贵。他起初不肯,此人却拿他的性命相威胁,这才听从,偷偷潜入了书房中,并且在昨夜将此人放进别苑中来。

郁微在旁听着,始终静默不言。

他哭得厉害:“殿下,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下次再不敢做这样的事了,再不敢了!”

郁微忽然笑了一声:“下次?没有下次了。你分明可以在受到威胁时当即找到本宫,本宫可以护你周全。可你没有,你看中了那样的富贵。既如此,你在做下这背叛之事时,便该清楚后果是什么。世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啊,能容你失败了还留下一条命?”

“殿下……”

郁微笑着伸手抚了下他的发丝,声音骤然变冷:“拉下去,杖毙之后,让府中人都来瞧一眼。在本宫的地方,不是谁都能放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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