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疑军之计(2/2)
楚火落在帐篷最右边的架子上取出一块布巾,用水囊的水打湿了,重新坐回椅子上仔仔细细地擦拭掉残余的血迹,而后从怀里摸出?鹈膏,将剩余的膏体一并挖出来,在刃上抹匀。
一边抹,一边心疼,装?鹈膏的盒子只有半个巴掌大,再是俭省着用,最多也就够用十次,却要卖到四十文一盒,也就是说,养护一次刀得花四文的巨款,难怪话本子里那些侠客总是高傲得很,剑从不轻易出鞘。
下次这种不重要的场合,还是该用那把杀猪刀才是,沾了血只肖随意冲洗就好,哪需要这么麻烦?
话虽如此,她还是转过身,高举着匕首,借着太阳光一寸一寸地审视过去,确认没有任何边角处遗漏,这才放心地把匕首收好。
“还有吗?”
巴图刚有要点头的趋势,就听得她冷声开口:“城内驻军多少,如何分布,巡逻调度,多少人一班,几时交班,粮仓位置,存粮多少,你一字不提,拿那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来搪塞我,怎么,嫌剩下的一只脚也多余了?”
“我、我一时忘了提,现在就说。”
小腿上的纱布尚且被染成红色,有几分痛楚自不必说,巴图暗暗地咬牙,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樊川城内现有兵丁两万,粮草可食三月有余,城防每日三班,丑时、巳时、酉时……”
楚火落微阖起眼,指尖在木椅的扶手上无甚规律地轻敲,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可只要她不喊停,俘虏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不论真假。
直到——
“楚副将,司将军在帐中议事时忽然晕厥,大夫说……”士卒匆忙闯入帐中,大抵是慌到了极致,俯身行礼时,连左右两只手都未能对齐,只管一股脑儿地把事往外倒,却被楚火落突然扬起的手遏止下去。
“出去说。”
*
虽然断了一只脚,但并未伤到要害,力气尚有,若能侥幸抢到一匹马,未尝不能逃出军营,毕竟,主将倒下,可是大事。
巴图仔细地琢磨着,那兵卒的言行不似作假,疯婆子也没道理审到一半突然离开,且,他盯着外头的天色,已是星夜,若无大碍,何以不接着审?所以,司鸿朗怕是真的突生恶疾,要命的那种。
若能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大功一件,足以抵消他先前私自带兵出城的过错。
他目光四下打量着,定格在架子上锈迹斑斑的刀上,眸中升腾起炙热的光芒——只要拿到那个,再抢一匹马,他就能逃出去了!
*
军营大帐内。
司鸿朗只穿了身白色的里衣神色恹恹地躺在床榻上,黑白相间的发顶扎进去几根细长的银针,榻旁的几案上摆着碗浓郁的汤药,熏得整个空间都带着一股子苦涩。
倒真像是个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人,如果他没有睁着两只眼睛,张嘴讨论军务的话。
“审得如何?”
楚火落微微蹙眉,结果并不理想,“除了关于右谷蠡洛桑进京的事外,其它应当都是假的,包括乌日图,光凭此人能忍着被我们烧毁十二面旌旗还按兵不动、驻守城池来看,绝非巴图口中所说不谙兵法,相反,此人心计颇深,会是我们攻城的最大阻碍。”
“至于城中军备,虽然都是谎话,但他夸大得有些过分了,这般虚张声势,定然是对自己手中兵马不自信,由此可推断,樊川的兵马和粮草都比我们想象中要少。”
“不错,说得也算有理有据,你如今是愈发有大将之风了!”司鸿朗眸中闪过一丝赞许,“能知道这些已算不错,那巴图纵然贪生怕死,到底也不敢真的把那些要紧事招供出来,毕竟他的妻儿老小可都还要在狄戎过日子呢。”
只是眼睛再一闭,又想到他那个日日悉心教导,如今在军中腆着脸当一个小小什长的外甥,别说七八分,哪怕有个一两分像她,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操心。
“将军,有事禀报。”
下一刻,兵卒便掀帘入内,端端正正地半跪在屏风外,若有人仔细去瞧,便能发现,这正是先前来寻楚火落的那个毛躁士兵,只是而今,哪里还有半点儿慌乱的神色。
“巴图用帐篷里的锈刀割断绳索,抢了马逃跑了,临行前还曾偷偷来主帐附近打探,望见外头倒了许多药渣,这才离开。”
司鸿朗登时从榻上蹦起来,大呼一声“好!”,朗声大笑起来,末了,看向架子上的兵甲,目光灼灼。
“此计若成,将那些蛮子从城中骗出来,重挫一番,便不愁日后强攻城门了。”
楚火落微微收紧拳头,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当真要开战了?
“我现在就给世子去信,樊川攻打在即,他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