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桂榜(2/2)
一瞬间,吵嚷的人群中有一道破锣嗓子拔地而起,震得周遭之人纷纷捂住耳朵,而嗓子的主人已经毅然决然地转身闯进身后的人海,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一路横冲直撞,最后衣衫不整地冲到自家马车面前。
“少、少爷!”小厮一把推开车窗,将自家少爷都吓得一抖,“有了,有了,少爷有了!”
曲港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说:“没有吧。”
“少……”小厮话未说完,先翻个白眼,在曲港的探手拍背下才记起喘气这回事。待捡回一条小命,他立马说:“真的有您的名字!”
有个名字那不是应该的吗,曲港纠正道:“中了?”
“中了!”小厮伸出两根手指,嘿声道,“第二,嘿,第二啊!您的名字都比后头的人粗!”
曲港露出笑意,而后收敛,说:“不过就是个第二,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中了举人还不能得意高兴么?”小厮拍着车窗,“整个大雍每次秋试也都才出百个举人!况且您这次考试本就准备得不久,考试前还来回耽误了不少时间,小的真没想道您能得第二!少爷,您真是太睿智聪慧了,您的确不用求文曲星,因为您本身就是!”
“……”曲港被吹嘘得有些飘飘然,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哎呀,正常发挥罢了,好歹咱家老爷当年也是差一点就连中三元了,我如此聪慧睿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厮狠狠地点头,“少爷说的是!”
“行了,回家吧,老两口还在家里敲锣打鼓呢。”曲港说,“我还得写封信送去兰京报喜。”
当头一棒,小厮这才想起来,“对了,您不必写信专程送往兰京报喜,”他反手一指那乌泱泱的人群,“两位少爷就在那里头大喊大叫呢!”
曲港呆住了。
俄顷,一道响亮的呼唤自上空劈下:
“山——儿!凤——儿!”
人群中许多人纷纷回头,闻声看向众多马车中最豪华的那一辆,再擡眼,看见站在马车顶上双腿微张、叉腰倾身、脖子冒出青筋的身穿缃叶黄的年轻男子。
“刷刷”回头的脑袋赫然包括这两道呼唤的主人。
曲港借助高位优势,一眼便找到了人群中专属于他的“红绿双侠”,立刻激动地在车顶上挥起胳膊,只是由于动作太激动、太不优美,像极了泼猴跳舞。
于是,俄顷,三只泼猴成功相聚,围成圈,双手搭着身边两人的胳膊,毫不顾忌旁人眼光,开始转圈踢腿。
先唱三声:“嚯!嚯!嚯!”
徐篱山说:“我们港,第二名,牛不牛?”
三人齐声说:“牛!”
褚凤接道:“我们港,一把中,狂不狂?”
三人齐声说:“狂!”
曲港接道:“我是曲港,昼耕夜诵,颖悟绝伦,一举高中,不服来战!”
徐篱山和褚凤捏着嗓子齐声说:“报告大王,小的服啦!”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之中,京纾透过窗看着时而仰头大笑时而故意作出鬼脸,把自己转得脸色愈发红润的徐篱山,不禁莞尔。
辛年在兰京守家,鹊一便站在明处充当车夫,在窗边说:“公子若是生了对翅膀,一早绕着安平城飞起来了。”
“好友榜上得名,他自然高兴。”京纾说,“以肃王府的名义准备一份厚礼,贺曲家公子高中。”
另一边,三人把自己转晕了才勉强停下,接受四方的道贺。比起曲港,另外两位更像本尊,连连拱手道谢笑得脸上要开花了。
在安平城,这三人都是熟面孔,以前常在一起玩的年轻子弟也围上来打趣。
“是不是得宴请一番啊?”
“当然请!”徐篱山握着褚凤的肩膀,扬声道,“除了曲府的宴席,我和凤儿再在城中最好的十家食楼大摆宴席,想来的都可以来,来的人都得贺一句我们曲少爷!”
众人七嘴八舌地表示自然要贺喜,还要备礼。
他们出现在这里,除了遇喜事的曲港,徐篱山也是引人注意的一位。
“我说六郎,您这跑路也太嚣张了,不躲躲藏藏,还敢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之中。”一把扇子轻轻敲在徐篱山胸口,主人调笑道,“不怕被逮回去啊?”
“我怕什么?”徐篱山笑着说,“你信不信,说不准我家殿下这会儿就在人群中的某一处盯着我呢。”
众人怪叫、嬉笑,有人说:“六郎很嚣张嘛,在府中地位如何?”
“区区不才,”徐篱山内敛地说,“如今在肃王府,我勉强做个掌家人。”
“喔唷,这么说来,肃王府以你为大,殿下都要听你的咯?”
徐篱山抽出腰间折扇,“唰”地打开,说:“也不能说听我的,就是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如此而已。”
真能吹啊,正在一旁与别人聊天的曲港和褚凤不约而同地在内心比起大拇指。
“肃王殿下竟然是妻……哦不,夫管严?”有人发出质疑,“不像啊,殿下那样的,怎么看都是说一不二的威严之相。”
一群人纷纷附和,有人打趣徐篱山,叫他莫在熟人面前充脸面。
徐篱山半点不害臊,不心虚,笑道:“再威严、再吓人的模样都是对外人,我是外人吗?”
众人:“喔唷!”
徐篱山擡手理了下额前碎发,“哎呀”道:“你们谁要是不信,自己上兰京找到肃王府,去门前大声一问,看殿下敢不敢反驳一声。”
他敢这么说,也没人敢这么做啊,众人不得已,嘴上都说信了信了。
徐篱山得意地哼一声,一边毫不心虚地接受众人的吹捧,一边假装自然地环顾四周,没发现可疑人员,不禁松了口气,下一瞬又不禁失落起来,看来京纾不在此地。
方才他察觉一道目光,还以为是京纾呢。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蹲在马车边的鹊一站起来,见徐篱山已经不再东张西望,这才敲一下在刚才那一瞬飞快关上的车窗,提醒道,“主子,公子转回去了。”
车窗再次被推开,京纾瞧着被人围在中间闲聊说笑,过了会儿又一起结伴与年轻子弟们离开的徐篱山三兄弟,说:“他们今日定要聚着一起玩,让十一继续跟着公子,我们先去客栈。”
“是。”鹊一擡手对着不远处打了个手势,随即走两步坐上马车,驾车离开。
与此同时,徐篱山偏头望过去,眼中是一辆转向离开的马车,驾车的人露出一截灰色袖子。他勾了勾唇,被曲港一巴掌拍上后脑勺。
“傻乐什么呢?”曲港问。
徐篱山一巴掌扇回去,说:“我乐意乐,管好你自己。”
“对了。”曲港说,“小垂哥呢?”
“去找赏金人帮你凤儿抓偷钱袋子的贼了。”徐篱山说,“我们先回,他晚些时候直接过来吃席。”
曲港说:“行,今晚必须喝个痛快!”
“我们吃了席,去外头喝第二顿吧。”徐篱山说。
曲港纳闷,“为何?喝傻了直接在我家就地躺平不好吗?”
“我就要躺外头,”徐篱山在曲港“你是不是傻”的目光中莞尔一笑,高深莫测地说,“否则怎么被人捡醉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