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2）
伊万有洁癖，瑞利是知道的。但此刻他也丝毫不顾自己的衣物是否整洁，把仍在地上机械性爬行……或者说蠕动的人扶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在做完这一切后，伊万反倒沉默了。
——他的腹部受到重创，呈现出一个可怖的巨大创口，里面甚至还能看到路上蹭到的干草与碎石子，根本没有学过什么专业治疗魔咒的他们恐怕根本没办法救他。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不能对生命的逝去感到无动于衷。
虽然内心不报多少希望，瑞利还是半蹲下来，将魔杖尖对准他的创口——虽然她的手仍因眼前所见而有些颤抖，但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那个创口的面积给了她足够的容错率。
“愈合如初。”她低声念道。
创口边缘蠕动着长出肉芽，流出的血液肉眼可见的减少——然而这就是极限了。
止不住血，而那些新长出来的肉芽也没再动过了。
瑞利的手现在稳下来了，很多事情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就好像不会变得多困难了。
她继续念，然而收效甚微。
“魔鬼！魔鬼！！”突然，那个半躺在伊万怀里的人用一种带有奇怪口音的拉丁语尖叫，一个翻滚从伊万的怀中滚下，挣扎着远离他们，“——魔鬼！！”
伊万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让这样一个命不久矣的人重新回到地面。
人类在生死关头迸发出的力量是恐怖的，即使是回光返照——
他惊恐地尖叫，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又重新染上不健康的红色，眼中的惊恐与恨意一时震撼住了伊万和瑞利，让他们愣在原地。
他残破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意识到无法逃离的他开始大声且急速地念着《圣经》当中的篇章，试图以此驱除魔鬼。
——瑞利听出这是他们在学习不使用魔法驱除红帽子时才会念的那部分。
眼前的场景一时让她感到十足的荒谬。
伊万站起来朝他走去：“你在做——”
他口中再次爆发出尖叫，只是这次相比之前小声了许多，伊万不得不停住脚步，以免刺激到他。
伊万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急躁的表情，而瑞利这时倒是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麻瓜——从刚才的尖叫与《圣经》朗诵，她完全可以判断出他是个麻瓜——念诵《圣经》篇章的声音越来越小声，站起来，握住伊万的手腕：
“我们最好离远点。如果我们不出现在这里，他说不定能多活上几秒。”
伊万沉默了片刻，顺着瑞利的力道后退两步，就看见麻瓜的脸上浮现出惊喜混杂着希望的神色，更加卖力、但更加虚弱地继续念诵——伊万发现自己好像突然能听懂这里的人说的话了。
哈，迟到的语音包。
“……我们继续往前。”他闭了闭眼，转身，道。
瑞利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快念不出话的麻瓜，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好。”他说。
130.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瑞利注意到前方有一大片溅射状的血迹，而路中央则有一具无头妖精的身体，而它的头则在伊万脚边……应该是社长做的。
瑞利看了一眼地上满是错愕的头，下一秒就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罪魁祸首，妖精。
伊万则低头看着自己鲜红的双手，黏腻的触感和强烈的气味让他感到极其不适。然而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沾上的红色泥土——这是刚刚的麻瓜推了他一下造成的——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摆烂般地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再拿起魔杖。
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去，终于到达了村庄。
不完全燃烧产生的黑烟笼罩在村庄上方，瑞利被难闻的气味呛到，眼睛也被熏出了生理泪水。
而从身高上来说比她还要高上一些的伊万也很难受。
他们略过边上不再动弹的妖精，在村庄中央找到了戈德里克。
他正在那里解救被绑着的七八个村民，周围躺着一片妖精。
变成一段段的绳索落地，戈德里克站起身来，看向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算了，”他用手背抹了把脸，看上去总算整洁一点，“我们走吧。”
他拎起一个正在骂骂咧咧的妖精，带头在村民们害怕的目光当中离开了村庄。
走之前说了在这个村庄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搬家吧。这附近不适合你们生存。”
131.
不知何处，妖精的营帐中。
中央，在镀金且镶嵌了大量宝石的高背椅上，一个以妖精的标准而言十分高大、强壮的妖精半阖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一个造型古朴且精致的奇特的物品。
虽说妖精擅长锻造物品、一般看不上非妖精锻造的物品，但此刻被它握在手中的这物品并不有多少妖精锻造物的特色，看上去反倒更充满人类文明的特色。
油灯中的火苗跳动着，为这遮光性极好的营帐当中提供着光亮。
门帘被掀动，带起的风使得火苗晃动起来，妖精的脸也在这不稳定的打光当中显得更加莫测，并不符合人类审美的脸部特色更是为它平添几分诡异。
“什么事？”
沙哑的声音响起，它掀起眼皮，脸上闪过一丝沉思被打断的不悦。
前来的妖精尊敬地低头，带着点战战兢兢：“巫师的反扑像火一样猛烈，我们的行动失败了。”
一个酒杯从王座的方向疾驰而来，特意做尖的装饰部分将妖精秃了大片的头顶划出一道伤口。
“出去。”
坐着的妖精冷冷地说。
妖精出去了。
它平复了片刻心情，随后重新半阖着眼睛，看向手中的东西，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没关系。”他长长的手指抚上手中物品的繁杂凸起，“我们将会有更多的财富、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口粮，只要……”
“……再给‘门’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