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魂火燎原（2/2）

楚墨尘接过瓷瓶，仰头灌下一口。清泉入喉时带着淡淡的甘冽，顺着经脉游走，将昨夜被狱魂兽尾扫留下的冰寒驱散不少。他后颈的红疹已蔓延到耳后，那是魂域气息侵蚀的痕迹，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刺。

“还能撑住？”苏瑶的指尖轻轻触过他的红疹，灯盏的微光顺着她的指尖渗入，红疹竟淡了几分。她掌心的灯盏碎片比昨日更亮，边缘的裂痕里渗出银丝般的光，与楚墨尘怀中的裂魂灵珠隐隐相吸。

“死不了。”楚墨尘握住她的手，目光扫过城墙下的临时伤营。灵悦仙子正跪在担架旁，用银针刺入一名修士的百会穴，那修士脖颈处爬满黑色纹路，正是中了魂火毒的征兆。银针拔出时，针尾缠着一缕黑雾，落地便化作只指甲盖大的魂虫，被灵悦仙子一脚碾死。

“已经第三个了。”灵悦仙子的声音带着疲惫，她将染血的银针扔进药箱，“魂火毒会顺着经脉啃噬灵力，若不能在三个时辰内用镇魂符压制，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她抬头看向楚墨尘，眼中闪过忧虑，“玄风真人的传讯说，灵霄派的叛徒偷走了半块镇魂钟碎片，现在整个东域的通道都在松动。”

铁牛扛着修好的巨斧从城门外进来，斧刃上的缺口已被铁匠用陨铁补好，泛着冷硬的光。他脚边跟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怀里抱着只断了腿的黑猫，猫爪上还沾着魂兽的黑血。

“这娃子说，昨夜在北坡看到了更大的裂缝。”铁牛将少年往楚墨尘面前一推，少年吓得缩了缩脖子，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猫毛而发白。

“在、在黑风崖……”少年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有个比城门还大的口子，里面……里面有好多眼睛在看……”

天玑老人突然“咦”了一声，他从怀中掏出个铜制罗盘，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针尖蘸着的朱砂在盘面画出杂乱的圈。“不对，北坡的地脉不对劲。”他手指掐诀，指尖泛起的金光与罗盘相触时，盘面突然裂开，“是‘移魂阵’！有人在强行扭转地脉，想把黑风崖的通道移到江州城下！”

楚墨尘的心脏猛地一沉。黑风崖距江州城不过三十里，若是通道真被移到城下，以城中残存的兵力，根本挡不住魂兽潮。他转身看向苏瑶，发现她掌心的灯盏碎片正在发烫，碎片映出的影像里，黑风崖的裂缝中已伸出无数只骨爪，正扒着崖壁往外爬。

“分两路。”楚墨尘迅速做出决断，将腰间的玉佩解下一半递给苏瑶，“你带灵悦和少年去城主府，用青铜灯盏启动地下密室的护阵，那里有当年镇守江州的修士留下的结界，能暂时挡住低阶魂兽。”他又转向铁牛，“你跟我去黑风崖，务必在通道移动前毁掉移魂阵。”

“那你呢？”苏瑶攥紧半块玉佩，玉佩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灯盏碎片突然映出幅画面：黑风崖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金冠黑袍，正是被吸入青铜灯盏的墨渊。

“他没死。”楚墨尘的声音冷得像崖底的冰，“移魂阵定是他搞的鬼。”他将五个水瓷瓶塞进苏瑶手中，“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铁牛已经牵着两匹快马候在城门口，黑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鼻息喷在晨雾中凝成白汽。楚墨尘翻身上马时，余光瞥见苏瑶将灯盏碎片按在城墙上，碎片的微光渗入墙砖，那些斑驳的城砖竟泛起淡淡的金纹——那是她用最后的灵力启动了城墙的古阵。

黑风崖的风比昨日更烈，卷着碎石打在脸上生疼。楚墨尘勒住马缰时，距崖顶还有三里地，空气中的魂域气息已浓得化不开，草木都枯成了灰黑色，唯有崖壁上爬满的血色藤蔓还在蠕动，藤蔓的花苞里裹着半截修士的手臂。

“这些是‘血藤魂花’。”铁牛挥斧劈开挡路的藤蔓，汁液溅在斧刃上发出“滋滋”的响，“天玑老头说过，这东西靠吸食生魂生长，越是靠近通道长得越旺。”他突然指向崖顶，“你看！”

崖顶的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原本青灰色的晨雾被染成墨色，里面翻滚着无数道黑影。移魂阵的阵眼就在崖顶的巨石上，十二根刻满符文的石柱围着巨石旋转，石柱顶端的魂火连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隐约能看到墨渊的身影。

“他在献祭。”楚墨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阵眼周围跪着数十个被捆住的村民，他们的脖颈处插着银色导管，导管另一端连着石柱，鲜血顺着导管流淌，被魂火烧成黑色的烟，融入漩涡之中。

“畜生！”铁牛怒吼着冲上前，巨斧劈开两根石柱，却被漩涡中涌出的黑气弹飞，撞在崖壁上吐出一口血。黑气顺着他的伤口钻进体内，他裸露的胳膊上瞬间爬满黑色纹路。

“别碰那些黑气！”楚墨尘甩出长剑斩断导管，剑气切开黑气的刹那，他看清了村民的脸——正是昨夜从城西转移的平民，竟被墨渊的人半路截走。最前面那老汉胸口还别着灵悦仙子给的疗伤药瓶，此刻已被魂火烤得变形。

“楚墨尘，你果然来了。”墨渊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他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金冠上的宝石映出他扭曲的笑，“这些凡人的生魂最是纯粹，正好用来稳固通道。等通道完全移到江州城下，我就让魂兽大军踏平这座城，看你还怎么护着苏瑶。”

他抬手一挥，旋涡中飞出数十道黑色锁链，锁链的尖端带着倒钩，直刺楚墨尘的咽喉。楚墨尘挥剑斩断锁链，却发现断口处涌出更多的魂虫，顺着剑身上的纹路爬向他的手掌。

“你的灵力快撑不住了吧？”墨渊的声音带着嘲弄，“魂域气息已经侵入你的经脉，再过一个时辰，你就会变成第一个魂奴。”

楚墨尘确实感觉到灵力在紊乱，后颈的红疹已蔓延到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疼。但他看着阵眼周围奄奄一息的村民，看着铁牛挣扎着想爬起来的身影，突然握紧了怀中的裂魂灵珠。

灵珠在他掌心发烫，传来苏瑶的气息——那是昨夜在城墙上，她将灯盏碎片的灵力渡给他时留下的印记。

“你错了。”楚墨尘的声音在狂风中异常清晰，他将灵珠按在眉心，任由魂域气息顺着经脉暴走，“真正能驱动力量的，从来不是仇恨。”

灵珠爆发出的金光穿透黑雾，与三十里外江州城墙上的灯盏碎片产生共鸣。楚墨尘的经脉在剧痛中仿佛被撕裂，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他看到了苏瑶在城墙上画阵的侧影，看到了灵悦仙子在伤营救治伤员的背影，看到了铁牛死死按住伤口不让自己倒下的倔强。

这些画面化作金色的流光，顺着灵珠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不可能！”墨渊的尖叫刺破黑雾，他看着楚墨尘身上的黑气被金光驱散，看着那些被献祭的村民脖颈处的黑色纹路在淡化，突然疯狂地催动移魂阵，“给我吞了他！”

旋涡中伸出一只遮天蔽日的骨爪，爪尖的魂火足以烧穿三座城池。楚墨尘却迎着骨爪冲了上去，灵珠的金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尾焰，像一颗冲向黑暗的流星。

“以我之魂，祭此灵珠！”

他将全身灵力注入灵珠，珠体突然裂开，化作无数道金箭，穿透骨爪、射向漩涡、刺入移魂阵的石柱。十二根石柱在金光中寸寸碎裂，魂火的旋涡发出凄厉的哀嚎，墨渊的身影在金光中扭曲、消散，最后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嘶吼。

阵眼崩塌的瞬间，楚墨尘抱着最后一个村民从崖顶坠落。铁牛扑过来接住他时，发现他心口的红疹已全部消退，只是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崖顶的裂缝正在闭合，那些血色藤蔓迅速枯萎，露出底下被掩盖的青石板——那是座古老的祭坛，石板上刻着与青铜灯盏吻合的纹路。

“这是……”铁牛的声音突然顿住。祭坛中央的凹槽里，嵌着半块青铜灯盏碎片，与苏瑶手中的那半正好能拼合。

楚墨尘的指尖轻轻触过碎片，碎片与他掌心的灵珠残渣相触，突然映出玄风真人的身影——老真人正站在灵霄派的镇魂钟前，钟身裂着一道巨大的缝，他身后跪着个被捆住的灰袍修士，正是偷走钟碎片的叛徒。

“楚墨尘，”玄风真人的声音带着喘息，“叛徒招了，墨渊只是先锋，真正的魂域之主……正在用青铜灯盏的碎片重铸通道。三个月后的望月夜，所有碎片会在江州城上空合璧，到那时……”

影像突然中断，碎片的光芒彻底熄灭。

铁牛将楚墨尘背在背上，怀里揣着那半块灯盏碎片。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晨雾已散，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崖壁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坚持住，兄弟。”铁牛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气息越来越弱，“苏姑娘还在城里等你。”

江州城的护城阵正在发光，苏瑶站在城门楼上，掌心的灯盏碎片突然热得发烫。她望着黑风崖的方向，那里的黑雾正在散去，露出湛蓝的天。

“他回来了。”她轻声说，指尖的灯盏碎片与怀中的玉佩同时亮起，像两颗心在遥遥呼应。

伤营里，灵悦仙子刚救活第七个中了魂火毒的修士。她抬头时，看见铁牛背着楚墨尘穿过城门，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血腥味都冲淡了几分。

城墙上的古阵仍在运转，金色的纹路顺着墙砖蔓延，将整座城护在其中。远处的田野里，有村民正在收拾农具，孩童的笑声穿透阵法，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人知道三个月后的望月夜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青铜灯盏合璧时会唤醒怎样的存在。但此刻，江州城的炊烟在晨光中升起，与护城阵的金光交织成网，像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盾，护着城中所有等待黎明的人。

苏瑶走下城门楼时，青铜灯盏的碎片在她掌心轻轻跳动，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约定——无论黑暗有多深，总有光会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