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来惊(2/2)
他能察觉到,方归赈此时眼中的神情,与方才交手时格外不同。
方归赈……动了真正的杀心。
两人离得不远,故而能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钟书远有种错觉,仿佛在方归赈的寒凉双眼中,所有喊杀声都如同被冻结一般,显得遥远了些。
方归赈迈出脚步,朝祭台一步步走去。
人群中,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朝他挥舞着太极剑砍来。
黑龙感应到危险,将那些朝他袭来的钟家弟子一一逼退,直至无人再敢上前。
人群中,方归赈脚步沉稳,手腕轻动,将永乐通宝再次掷出。
永乐通宝再次朝着钟书远的命门而去,仅仅一个转瞬,便来到钟书远眉心正前。
钟书远在方归赈动手的瞬间,结出本命道尺,借由道尺中的善恶度量之道,将这枚饱含杀意、携带至恶之念的铜钱打落。
可紧接着,第二枚宋元通宝急速而至。
宋元通宝中蕴含的威能更深一份,光从转经人世的年份来说,便超出上枚明朝永乐通宝数百余年。
宋元通宝抵在钟书远手中用以防御的玄铁道尺正前,一击之下,在道尺正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继而,是第三枚唐朝开元通宝。
钟书远的道尺被直直击弯,力道之沉,让他连双手握尺也无法承受。
大臂剧痛间,道尺脱手而出。
钟书远被震飞两米有余,直直砸向身后的祭桌,发出一声轰响,待回过神,从一片狼藉中缓缓撑起身子。
同一时间,方归赈一步步迈上祭台台阶。
他站在钟书远身前,将三枚铜钱收回掌中。
方归赈看了看远处被打飞的道尺,说道:“若我没记错,钟家老家主的本命法器,便是一柄道尺。”
钟书远口中满是鲜血,将齿间染成一片血红,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讽刺道:“你小小年纪,如何得知老家主陈年旧事?”
方归赈沉声道:“四十年前,你还只是一个年方七岁的顽皮小儿,日日缠在你叔父跟前,就算有贵客前来,也会仗着叔父宠爱,趴在窗口调皮偷听。”
钟书远双目微睁,颤声道:“你……”
方归赈:“若你没忘,应当还记得,你那日偷听时,我便说过,要钟长青莫要溺爱门中孩童,因为人间善恶,会因立场不同,产生各种各样的标准。”
遥远泛黄的童年回忆,在钟书远脑中炸开。
他指着方归赈的身影:“你、你……你是那日来客……不可能!你……”
钟书远自己说着说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突然在他脑中浮现。
方归赈道:“你虽与地府勾结,可从没亲临过死亡,又如何能说,生死阴阳……毫无意义?”
钟书远瞳孔微缩,将心中念头说出:“你有转世的记忆!?”
方归赈居高临下:“原本我可以告诉你,死亡对于凡人来说,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可我又觉得,还是要让你自行体验过,才能真正明白,‘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钟书远高声喊道:“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了钟家!”
他神态疯癫,高声道:“钟家千年基业,为了钟家,你所言生死之差,根本不足挂齿。钟家经年势弱,叔父心知肚明,可他却誓死不肯传下秘宝,宁肯自戕而亡,全然没将钟家放在心中。既然地府肯相助于我……你倒是说说,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方归赈:“他就是将钟家放在心中,为了钟家和你们,才会选择,不将那东西继续传下去。”
“叔父是为了钟家?”钟书远失笑:“你出门问一问,但凡此道中人,谁人不在看我钟家笑话?他明明知道只有秘宝、只有那个他死活不肯传下的秘宝,才能挽救一族名誉,可他就是不肯,他不肯啊!”
方归赈看向钟书远脸上痴狂,沉声道:“你以为钟家势弱,是因家主之责,可说到底,你根本全然不知,那东西究竟是何物,到底能否拯救钟家,是不是?”
钟书远闻声怔住,眼中晃动异常。
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归赈缓缓道:“意思就是,就算你拿到钟家家传之物,你也会发现,它对你所求的事情来说,什么用也没有。”
钟书远双目圆瞪,满脸布满惊愕。
他细碎摇头,口中闪烁:“不、不可能。”
方归赈:“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反正我也不会放过你,让你继续活下去。”
“不可能、那不可能。”钟书远双唇死死绷起,盯住方归赈的双眼,狠狠道:“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动摇我的心智,说到底……你要杀我,还不是为了季听奕?”
山风中,方归赈双眼轻眯。
禀天的高台上,往日九州最为无私之人,静静应道:“对。”
话音未落间,五铢钱自方归赈身前出现,悠悠悬在钟书远身前。
方归赈:“你既然不愿相信我方才所言,那也可以牢牢记得,钟家纵有万般错处,但最不该做的,就是为了千魂磬,对季听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