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之物(2/2)
这天一早,那个人族男人又出现在地下室里,丝芮连眸子都懒得擡,只知道他又是要把那只小狗半兽人带出去比赛。
只是,男人一如既往地把小狗的牢笼拎在手里后,却没有马上离开,堆满横肉的肿脸上扯出一抹恶劣笑容:
“让我看看,哪只幸运儿可以和它搭档,组一场四兽对抗赛呢?”
这是那么多天以来,丝芮第一次听这人开口,嗓音像是被砂纸擦拭过般,难听得让她想捂紧双耳。
大部分小动物听到这恐怖的话语后,都心惊胆战地蜷起身体,恨不得离开他的视野范围,不被他注意到。
隔着道栅栏上手撸着阿舍狐貍尾巴的丝芮,刚把爪子缩回来,这一动静就落入男人的眼里。
他定定地看着这团仅有他手掌那么大的雪白生物:“小兔子乖乖……”
下一秒,丝芮的牢笼被提溜起来,她垂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狐貍,红眸里全是茫然。
“终于可以看一看斗兽场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身体随着笼子缓慢地向前移动,即将靠近地下室的阶梯,丝芮眨眨眼,却有点心不在焉。
“我来……”熟悉的嗓音蓦地从身后传来,男人停下脚步,狐疑地转过身。
阿舍话刚说出口,就已经有些懊悔了。其实他的伤口早已愈合,只是为了能拖延时间来躲开这种上场后随时会送命的比赛,夜深人静之时,他都在悄悄用锋利的前爪一遍遍地将伤口撕裂。
明明不惜疼痛也要逃避上场,为什么这次却那么冲动地主动提出……
可是这只连半碗饭都只能勉强吃完的兔子,平日里除了把吃的让给他,就只爱躺在他的尾巴上发呆,连积攒力量想方设法离开这里的念头都没有。
这般弱小又懒散的小生物,若是到了那个场子里,怕是真的连半分钟都撑不下来。
自己现在其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若是代替她上场……大概能顺利活下来吧?
就当是……还了她帮自己包扎伤口和这些天给他吃食的好意了。
如果有下次,他可不会再管她。
阿舍擡起头,与男人直直对视:“我来代替她上场。”
?!
丝芮听到他的话,不可思议地瞪大一双兔子眼:“你疯了吗?”
可男人听到这个提议,居然真的停在原地,还摆出一副思考的表情:“这样呀,让我想想,该选你呢,还是选他呢?”
一边思考,一边随意地把被戒指勒得浮肿的指头沿缝隙伸进笼子里,逗弄着里面的小兔子。
丝芮偏过头望了一眼正在把丝巾从腰腹费力地扯下来的狐貍,眨眨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在男人的指头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直至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渗出。
“该死!”男人没有想到如此温顺的小动物居然也会咬人,气得用力把牢笼摔砸到地上,嘴里还不断地骂着脏话。
其他躲在牢笼里的小动物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生怕他生气起来,会让大家都遭殃。可没过多久,男人还是费劲地弯下腰,把地上的笼子捡起来,狰狞着脸贴近她:
“今天……就你了。”
*
丝芮被摔得脑袋都晕乎乎的,正昏头转向着,就听到这句恶魔的低语。
她揉揉眼睛,视线模模糊糊的,隔着栅栏,只看到阿舍投来的复杂眼神。
是怜悯与不舍吗?
还是庆幸终于摆脱了整天打扰他的小负担?
丝芮读不懂。
沿着地下室的阶梯走上去后,还要通过一条长长的漆黑通道,旁边那只小狗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景,面无表情地趴在笼子里,等待接下来的搏斗。
男人这时却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既然那只狐貍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让他上场对抗灰熊好了,看看这次他还能不能那么好运可以活下来……”
丝芮的兔耳抖动了一下:灰熊?
她曾经在图册上见过这种野兽,体型巨大,习性凶狠残暴,所有猎物落入它们手里,都会被残忍地开膛破肚,甚至连骨头都不放过。
阿舍的伤还没恢复呢,如果和灰熊对上,怎么能活得下来呢?
丝芮顿时对眼前的男人生出了一丝不满。只是男人才不会在意她的情绪,嘴里继续说着些咒骂的话。
“你们俩不是很要好吗?你在地狱好好等着,明天那只狐貍就会下去陪你了。”话音里弥漫着散不去的恶意,让丝芮磨了磨牙,只想咬人。
结果下一秒,男人看到,笼子里的小兔子身躯突然膨胀起来,直至把铁笼都撑破,还依旧不停地在生长,直到脑袋顶到了天花板上,才停了下来。
小狗半兽人看着眼前这只巨型兔子,只觉得自己在她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只微小的蝼蚁:“丝芮,快点帮我打开笼子!”
丝芮的白色脚掌下是被用力踩踏住的男人,她擡起前肢,感觉很不可思议:“原来妈妈没有骗我,我们家族的人,既会缩小,也能变大诶。”
她轻飘飘地把困住小狗的囚笼打开,然后用两指捏住那个已经被踩晕的男人,转身返回地下室。
“你们都自由啦!!”小狗见兔子庞大的身躯实在塞不进地下室里,便自告奋勇地从楼梯走下去,把牢笼一个个打开。
所有的小动物都兴奋地逃离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丝芮?”阿舍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看到了将上面的通道全都堵塞住,不留一丝缝隙的大兔子,霎时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大了,”见到阿舍后,她扬了扬耳朵,嗓音里还带着点委屈。
“丝芮,可不可以把这个男的交给我们处置?”谷阿一蹦一跳地跳落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肥胖的身躯上面,仰起头询问她。
“好哒,”丝芮点点头,将报仇的机会留给这些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的小伙伴们。
……
“阿舍,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呀?”
“不知道。”
“哦,我准备要回家了。”
“嗯……”
“那,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呀?”
“……”
“嗯。”
从此,兔子三姐妹的小窝里,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狐貍少年。
他就像尔菟说的那样,与丝芮几乎形影不离,俨然成了她任劳任怨的小跟班。
再过了几年,他看到丝芮拿着他们的合照,坐在书桌上满脸泄气地哀叹自己脸上那除不掉的兔绒毛,让她都无法拥有一张满意的照片。
阿舍回想起自己去寻找月亮花的种子时,曾听闻幽幻深渊里生长着一种叫除毛草的植物,据说敷在皮肤上,可以把多余的毛发都褪去,让皮肤变得光滑平整。
他便和丝芮说要进城一趟,然后悄悄去了幽幻深渊。
结果在那里碰上一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
那人看上去似乎刚做完坏事,以为被阿舍撞破,在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便当场把他的灵魂吸进魂器里,只留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神秘人的长袍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干枯手腕,以及上面的诡谲魔纹。
后来,便看到丝芮在玫瑰花田奔跑,还在阿舍的房间里拿回了那张珍贵的合照。
……
原渔睁开眼睛:刚才那些是,丝芮和阿舍的记忆吗?
那个杀死阿舍的神秘人露出的纹饰,她好像,曾经在哪见过?
是错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