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2/2）

方宰相也被那碎裂的茶盏吓了一跳，他双手作揖，“陛下息怒，竖王一片赤诚之心，也是为我大幽好！”

茶杯朝身上扔来之时，叶温辞并没有避开的想法。滚烫的茶水自他头颅流经，随后慢慢渗透至衣裳深处，直至与肌肤紧紧相处。

男子的饱满的额头霎时间起了一个红肿的包，一股温热的猩红液体缓缓流淌，顺着男子细密的鸦睫，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而，他却始终不改本色。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哪怕面对帝王之怒，也丝毫不畏惧。

皇帝并未因着苏公公的劝导而心情缓和，看着似是挑衅一般的叶温辞，他遽然起身，冷笑道：“你以圣祖皇帝为例，可是明讽朕昏庸无能？”

把控朝政数十年，那个稚嫩的少年早早便体会到权力在手的好处。

人人想尽方法哄他，生怕他不悦便失去性命。众人将其捧得甚高，天长地久，就连皇帝都被这甜言蜜语迷失了方向！

可底下跪着的男子，却三番四次挑战他的权威。云皇贵妃薨的那一夜，他亦是如此，用一双锐利如刀剑一般的眸凝视着他。

天下人皆惧皇帝，天子之威，谁人不畏？然而被皇帝口口声声称为竖子的叶温辞却丝毫不畏惧。

皇帝知晓，这些年来，叶温辞始终恨着他。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恼怒。

天下没有人可以忤逆他，更没有人可以怨他恨他。因为恨他之人，早就在九泉之下与阎王相会！

“亦或者，你是想要效仿圣祖皇帝，得人人敬仰？还是意图效仿圣祖皇帝，杀父以证明君？”皇帝的脸上青筋如同暴走的青蛇，在苍老的脸上游离。

“陛下！”方宰相连忙跪了下来，示意皇帝莫要继续讲下去。

圣祖皇帝出身低微，生父不喜。彼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前朝意欲镇压百姓，意图用生人祭重振国运！

因此，各方农民纷纷起义。圣祖皇帝心怀天下，不愿就此沦为他人鱼肉。又凭着本事过人，有勇有谋，从一小小千户到作用天下。

其父在圣祖皇帝幼时，不管不问，甚至逃荒之时，更欲将幼子卖与菜人，换作盘缠。

若非其母极力阻拦，圣祖皇帝早便成为那两脚羊，成为他人盘中餐。

然而其父恬不知耻，又因圣祖皇帝夺得天下，搬出孝道威胁圣祖皇帝将皇位拱手相让。

见圣祖皇帝拒绝，其父又联合前朝皇室血脉，造成兵变。为此大统一不过十年的大幽朝又面临一场恶战。

圣祖皇帝不再心软，穿上盔甲，骑着汗血宝马，终是上了沙场与其父兵戎相见。

最后取的其父首级，平定战乱，换的天下太平，自此成为受万民敬仰的明君！

“儿臣并无此心！”叶温辞望着那盛怒的皇帝，镇定回道。

额上的鲜血已然凝固，连着那流经鸦睫的猩红也在眸中生根，将叶温辞的视线模糊。

皇帝冷哼一声，“你并无此心？朕看你定然心中早早起了谋逆之心，否则怎么会拿出圣祖皇帝压朕？与其让如此竖子日日夺去朕那为数不多的欢愉，不若让朕亲自废了你。让你与你那日思夜盼的贱妇黄泉相聚！”

男子平静的面容顿时掀起万千涟漪，薄唇微微颤抖，那望向居高临下天子的眸更是燃烧起熊熊烈火。

许是养心殿的动静惊扰了宫闱中人，只见太后被皇后搀扶着快步走到了养心殿。

刚进殿门，便听到皇帝这番话。养心殿一片狼藉，不过刚进入殿中，便嗅到一股黏腻恶臭的血腥味。

太后看到跪在地上，额头皆是鲜血的叶温辞更是心疼不已。

而那站在龙阶的皇帝更是怒发冲冠，恨不得亲手了结他口口声声的竖子。

太后眸中愠色渐浓，她用力地敲响百鸟朝凤鎏金杖。地面当即传来一阵震动，太后甩开皇后的手，走了上前。

“哀家看皇帝你是疯魔了！”她转身看了眼微微颤抖的叶温辞，脸上素日的慈祥更是消失不见。

“斯人已逝，何必再牵扯陈年旧事！难不成，云皇贵妃薨逝后酿成的惨剧还不够？还是，这么多年来，你到底还是容不下他们母子？”太后苍老的眸通红，少顷两行清泪便滑落。

许是看着太后带着一帮人来，皇帝的戾气不似先前那般重。

皇后看到太后垂泪，轻叹一声，“陛下息怒！皇额娘说得没错，自云皇贵妃薨逝后，臣妾再也没有见过陛下真心的笑。哪怕云皇贵妃千不该万不该，到底和陛下恩爱一场。陛下不若看着往日的情分，饶了七皇子这一回？”

贤妃也许久见过皇帝如今癫狂，那一次，还是云皇贵妃东窗事发之日。

她将手贴在心间，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劝道：“太后娘娘最是看重七皇子，如若当真要了七皇子的性命，太后娘娘日后又该如何？还请陛下三思！”

一瞬间，除了太后，养心殿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为叶温辞求情，“还请陛下三思！”

叶温辞被宽大衣袖遮掩的手猛地攥紧，额头再痛，也未曾有他触及逆鳞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