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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关口卡了两日,很快便到达拏云台山脚。山前有官兵把守,晁晨领着她从后山绕路,在小径上发现细微的记号,猜测裴拒霜恐怕并未被捕,也未进入拏云台,只在周围徘徊,伺机救人。

荆白雀便要顺着记号找人,晁晨却道不需要,他既在附近窥伺,他们的动静自会被知晓。

二人轻功不赖,沿着绝崖上行,转过白溪石台,穿过翠竹密林,尽头微光渐明,从飞星阁后的花圃翻出,顺利进入拏云台后院。

也不知是不是因果轮回,阚如惨死飞星阁,此地便被封禁,素来无人,朝廷的官兵也就没再多派人手把守,等到夜色降临时,此处连点灯的都没有,庭燎也未费心,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晁晨在先上了屋顶,荆白雀尾随,先摸出大致布防。

曹始音留守,拏云台的人大多数都被驱赶至四馆中青萍馆里看押,而官府的人除了首领征辟了其中一馆留宿议事,士卒皆驻扎在山门以及正堂前的中正广场上。

晁晨与荆白雀互相递了个眼神,随即各自分开,前者对地势熟悉,便借野猫,引开守卫,荆白雀则趁机从后方翻窗入内。

屋里的多是练家子,听到动静立刻拥了上来,荆白雀按住就近一人的手臂,低声道:“是我,白雀。”

曹始音眼前一亮,先支着耳朵向外听,随即道:“君上被抓了!”

“我知道。”

“我询问过拏云台中懂律法之人。”曹始音急得满头是汗,干脆挥手把角落里一文士模样的人叫了过来:“你来说。”

那人没有自报家门,而是径自谈起律例,好像生怕外间被引开的守卫突然回来而话还未尽:“此案本归于廷尉直接审理,按他们的说法人赃并获,该早早定案,但因为君上身份特殊,按律八议,必须奏请皇帝裁决,而新皇登基便遇到这样的事情,自是头痛,由是一拖再拖,我等斗胆揣测,新皇陛下可能有心想保君上。”

“当今皇权旁落,先帝死得蹊跷,王室与群臣之间已经难以平衡,新王若无法自保,恐怕也独木难支,即便他有心维护宗室之人,也不敢违逆群情,若是继续这样僵持,我怕,我怕他们会在牢中使用手段。”

“姑娘,曹大哥他们都被喂了软筋散,功力十不存一,外面又有重兵包围,我们怕是出不去,你能在此时冒险入拏云台,必然是侠肝义胆之辈,还请一定要救救君上!”说完,那文士竟然伏地冲她磕头。

她吓了一跳,慌忙去扶。

谁能说她心里不急,听到说人可能在牢里耍手段,她的心都在滴血!就算碍于司马文善的身份不能动重刑,但人总要吃饭喝水吧,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万无一失。

放在往常,她早急得团团转,但看到眼前这些困着的出不去的人,只能按捺心里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

她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自己再方寸大乱,就真的没法救阿善出囹圄。

“好,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荆白雀深吸了一口气:“但你们要把你们知道的,事无巨细全告诉我。”

曹始音忙问:“你想知道什么?”

荆白雀略一沉吟:“刘裕真的中毒了吗?”

曹始音两眼发青,慎重道:“毋庸置疑。兵围拏云台之日,领兵的乃世子刘义符,我望气观色,确是急怒之兆。据在颍川附近,后续被抓的门客说法,长安放榜,召天下名医,连无药医庐从不离开洞庭君山的庐主也出山了,我们不是没想过刘裕做局,但他若无事,岂能买通天下所有的大夫?”

荆白雀颔首,又问:“裴拒霜来找过你们吗?”

曹始音摇头。

荆白雀心里总算舒坦几分,至少不用孤军奋战。

“几个月前我和他碰了一面,听他说阿善离开颍川西行前曾和刘裕私下见了一面,就是这一面坐实他杀人,你可在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走后有无异常?这前后可有端倪?”

问题一连串抛出,曹始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打了个腹稿稍作梳理,方才从头说起:“……老裴应该与你说了七八,我便长话短说,当时君上在拏云台收到刘裕邀约,请他去建康会晤,但同日,姑娘你的信也送到了拏云台,君上一听说你出事,立刻便打消了入京的念头,要去西蜀寻你。”

曹始音性子温和醇厚,本身对荆白雀的态度就没有裴拒霜那么尖锐,加上当初在边境,他先行脱队搬救兵,并没有见到司马文善和拓跋嗣对阵时候的疯狂,自然不会迁怒所谓“红颜祸水”,就事论事倒是客观几分。

“刘裕势大,这些年手握重兵,在朝中举足轻重,您是公主,想必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君上与他曾为师徒,深受器重,当初北上伐燕,立功赫赫,太尉大人他……其实是很看好君上的。”他这话说得恳切无比:“何况安帝不惠,已失民心,而刘裕四十四才得子,在这之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荆白雀心里已经明白,刘裕从前无子,不只是把司马文善当作徒弟培养,更可能是当作亲儿子在教导,即便他后来有了子嗣,但司马文善毕竟是司马家的人,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得深他之心之人,随着刘裕近年掌权,拏云台上下自是还抱着某种期望。

刘裕请司马文善去建康,无论出于私情还是为了大局,司马文善都不能拂他的面子。

曹始音又道:“我便劝说君上,请他先行往建康应付,若真是事出紧急,我们便替他前去雪山接应你,但他断然拒绝,竟叫上裴拒霜要直接出山。”

听到这里,荆白雀心头一跳。

司马文善走得那么决绝,是因为知道雀儿山之险,还是因为抗拒和刘裕单独相见?时移世易,曾经的如父如师还当如是么?

曹始音叹息:“我匆忙去追,方至山下,便见到太尉大人带着家仆,早在山道上等候,他竟是亲自来接!君上碍于情面,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程,最后在巢湖边说明去意,两人步至湖边,我和老裴还有刘家的人都远远等在附近。”

荆白雀嗤笑一声:“算得真准,他这太尉大人倒是比太常还懂天地神祗人鬼。”

曹始音语噎,说到底刘裕也是受害者,但从荆白雀的态度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凶手,不过刘裕这些年平南定北,先前又和夏国在关中相争多有龃龉,这个女人毕竟出身夏国王庭,不管她是否是真的公主,耳濡目染总会有一些偏见。

虽然不抱希望,但荆白雀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可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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