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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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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被她绕进去,拓跋嗣如是想着,话锋一转:“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明明一直在鸣銮殿,底下的人都被严密监视,也没接触过三十六陂的人。

荆白雀不语。

拓跋嗣嘲笑她的幼稚:“我可以压下来。”

“你压不下来。”荆白雀转身,面向长风,轻轻吐出两个字:“西平。”

……

时间仿佛在刹那之间回到那日探病的鸣鸾殿。

“你要我去揭发你不是夏国的公主?”西平花容失色,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且不论真假,这世上多的是人想享长乐富贵,怎么还有人甘愿自弃身份,故而她将眉头压得很深:“……为什么是我?”

“若是由我自述,无论真假,陛下但凡动心思,必然都能压下来,但你就不一样,他想压,也要考虑秦国旧臣,他刚刚因为金人案把尹家的人处死,即便尹氏大逆不道,但也曾为故国图谋,若是再无视你的上述和流言,自然会令归顺他的人寒心,若能顺水推舟,反倒能得到去年关中投奔那批人的拥护,他如果不想重蹈苻坚当年的覆辙,自然会考虑这一点。”

“此外,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金人案中你拒绝了帮助尹氏,也会受到旧臣訾议,我与你本有利益纷争,若你适时站出来扳回一局,也能因此壮大根基,站稳脚跟。”

听得那一席话,西平心中如波涛翻涌:“……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出于私心,我确实不愿你入宫与我相争,但我大秦儿女,并不稀罕这样的手段!”

“西平,你似乎会错意。”荆白雀眸光蓦然一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深邃的汪洋,再透不进一丝光芒:“我可不是让你揭发我并非赫连勃勃的女儿,而是让你检举——荆白雀杀害公主,伪装公主,有意挑拨两国关系!”

“你!”西平惊得站不住脚,这于任何人而言,都是自寻死路。

“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注)”荆白雀脸上露出凄然之色:“只有这样,才不会挑起两国战争,不会牵连百姓。”

想到自己国家破灭,西平动容,向后退了半步,与她行了个大礼,因为至此,她将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荆白雀可不愿受这礼,赶忙将她搀着,唏嘘道:“当初成为公主并非出于我本意,但留在宫中继续做公主却是我的选择,我为了有自保之力,拼命练武,把所有人都视为利益的连结,告诉自己,不要爱上任何人,和谁都不会有好结果,可当我真的遇见他后,我却也能超越生存的本能,去追求一下更自由任性的人生。”

“可这样你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担负在了自己肩上。”西平红了眼睛。

“你也别想得太糟糕,能光明正大离开,对我何尝不是一种成全,而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交代又能保全各人的颜面,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西平痴痴笑起来。

“能被你爱上的人,何等幸运,是陛下不识货,磋磨了这段风月佳话,否则若我为男儿,必定对你珍之重之,非君不娶。”

“女儿就不可以吗?”

“今生已有好郎君,只能许妹妹来生了。”西平娇嗔着,轻轻推了她一把。

……

听她说出那个名字,拓跋嗣微微吃惊,她一直以为荆白雀骄傲的性格才促使她历来如孤狼一般行动,没想到她在自己后宫之中,与西平只见过几面,两个看起来代表各自国家,互有利益之争的女人就能一同合作。

他气恼地往外走。

荆白雀把他叫住:“不要迁怒旁人!”

拓跋嗣冷冷回头,眼眶却红了:“阿玉,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怎么做!”

“拓跋嗣。”荆白雀没有冲上去拉他,而是侧身站在光影里,解下挂在脖子上,一直贴身收藏的宝石项链:“我可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你不行,你的身后是整个拓跋家,是整个魏国还有百姓,不要因为我成为千古罪人。”荆白雀忽然向着他跪下:“你会成为一代明君,所以你的生命里,并不需要我这样的人。”

这样,才是他能接受的吧,他的生命里不需要一个自己这样的野丫头在大漠坑他,害他差点丧命又颜面扫地;也不需要一个自己这样的烦人精和他拜同一个师父;更不需要她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对君王挑挑拣拣。

他的厌恶都来源于不配,那就不配好了。

拓跋嗣却颤抖着往后退开。

荆白雀居然给他下跪,这个女人居然给他下跪,不是入朝时因规矩的拜服,而是出于私人的原因。无论是从前那个坑他的小妖女,还是那个和他打架分寸不让的惹事精,都如傲然寒梅,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即便在自己对三十六陂的人动手的时候,即便是故意让她去杀可能会九死一生的人的时候,她都没有跪过自己。

但她现在服软了。

不,这不是白雀,不是他骄傲的小师妹!

他的心里在疯狂地呐喊,她不是,不是那个自己认识的白雀,不再是自己心里那个……

荆白雀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陛下成全。”

拓跋嗣不解地看着她,怆然摇晃着,无路可退。

灰头土脸离开敦煌后,他一直想不明白,那时他已经十四岁,在宫中什么风浪没见过,竟然会在两个比自己小的孩子身上着道。

这成了他的心结。

他将一切归咎于那干净清澈的眼睛和笑容,他想,定是因为那女孩善于骗人,装作单纯无辜,所以自己才会上当受骗,他那时长于深宫,又为魏王长子,备受宠爱,即便知道底层人民的苦难,也只流于表面,哪里能理解什么叫走投无路。

所以往后的日子,当荆白雀对她示好时,他无比厌恶,当荆白雀对她疏远时,他又在内心嘲讽她欲擒故纵,他讨厌她对自己和对他人不一样,也担心她对自己和对他人一样,讨厌师父夸她,讨厌书馆里的人喜欢她!

那些人根本不清楚她的本面目,还要帮她说话!

可渐渐地,好像又不太一样了,荆白雀还是那个样子,但他却不再如曾经那样坚持,可热情的,温暖的,会主动示好主动靠近他的小师妹不见了,无论他怎么样和她相处,都再也找不回来了,那种厌恶的情绪转而更加复杂。

也许他讨厌的根本不是那个“处心积虑”的女孩,而是曾经那个应该排斥她却又忍不住靠近,连自己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自己。

拓跋嗣惨然大笑:“你怎么知道,我的生命里就不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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