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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不出世的,但绝不是个胆小鬼,明明灭南燕功不可没,但这个人却跑到江陵当起小捕快,明明功夫不凡,却怎么看怎么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究竟是传言有假,还是假戏真做?这是桓照也想不通的。
再瞧瞧跟前死鸭子嘴硬的拓跋嗣,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滑稽起来。
“陛下可别轻敌,如果你是他的对手,那么也就不会……”他话音骤止。
拓跋嗣警惕地问:“不会什么?”
自然是不会让都要娶上的皇后跟他离开。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说,而是端坐着改口:“不会没有一点关于他的可用的消息,听说他与刘裕亲近,刘裕既然狡诈,此人恐怕也不是省油灯。”
拓跋嗣沉默了一下,给他斟了一杯酒:“你说得对,对于中原世家,还是你们更了解。你这些日子与崔浩接触,感觉如何?”
“清河崔氏,不愧是冠冕相袭的关东望族,再过不久,过去的四世家恐怕也要望尘莫及。”桓照一口烈酒入喉,也不得不诚心佩服,胸中那团火借着酒劲越烧越旺,燎得他又疼又苦,江山更叠,桓家的盛世恐怕终要落幕,就是不知道自己这般强撑,能撑到几时。
“桓公子?”
桓照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崔浩崔大人是个厉害的人物,建议重用,不过他和他父亲白马公,确实不同。”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并没有要诓骗拓跋嗣的意图,毕竟崔家出身中原,又极力在魏国推行汉化,就如他乡遇乡音,无论如何都要为他美言。
但他也没有那么豁达,言尽于此,并不想多说,于是话锋一转:“尹家的人已经除掉,你们的政事,我不便再参与,陛下还是莫要给我挖坑的好。”
拓跋嗣大笑,一杯酒敬他直爽。
桓照同时举杯,纥骨梧桐心有不快,避走几步,他余光瞥去,想到刚才在鸣鸾殿上看到的血,于是寻了个借口向拓跋嗣讨要好药。
拓跋嗣并没有当回事,从怀里取来一瓶自用的扔给他。
桓照对此很是诧异,要知道这是在魏国王宫,并不是在外行走江湖,一国之君随身揣着疗伤药,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陛下果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笑了。”拓跋嗣摆摆手:“都是老习惯。”说到习惯时,他顿了一下,黯然神伤,但或许是心里憋着的话,无人能诉,反倒便宜了桓照的耳朵:“以前这些活,身边都有人做,不过她这个人太拼,每次来见孤,孤都怕她不治而亡,所以习惯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她,孤也不一定会找你。”
“那她还活着么?”
拓跋嗣不想多说,并没有正面回答:“之前你在王宫里受伤是怎么回事,孤以为没人能伤到你。”
“陛下说得是,只是我没想到普渝脾气那么直,我一告诉她他哥的死,她就忍不住闯宫,想来讨个说法,我不救她一下,怎么博取她的信任,要知道在这之前,普家可没有真的把我放在眼里。哼,她比她哥厉害,算是普氏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得到她的青睐,也算是抓住了普氏的心。”
“得不到信任是因为你还没有安定下来。”拓跋嗣抿了一口茶,斜眼瞥去,意有所指。
桓照摇了摇头,目光放得很远,魏国的景他从春看到秋,春庭的落花让他伤神,秋色里的落叶从他衣衫上滑落,更叫他寂寞。
虽然合作杀刘裕,也只是互相利用,互相索取资源,他并不想做谁的牛马,更不想直接投奔魏国,他宁愿在几国间漂流,永远没有家,也不想像大多数政客一样,从容又明智地选择一处港湾。
他也有他的坚持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挺佩服司马休之的。
屋檐下的风铎动了,桓照却有些恹恹的,一提到司马休之,就免不了会想到那个绝地逢生的男人,也就会止不住思念的蔓延。
他会想,他们如今到了哪里,如果仗剑并肩的人换做是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不过那样的煽情并不适合他,他想的更多是,如果荆白雀知道,自己既不是和崔氏合作,也不是纯粹为了普氏办事,自己真正合作的对象是拓跋嗣,而前两者都不过是自己的投名状,帮助魏王识别心怀不轨的普家,试探崔家,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和表情。
当然,如果拓跋嗣知道自己在宫中待了不少时日,还是住在鸣鸾殿,会不会还这样和自己平和的喝酒?
他端起酒杯,突然笑了。
眼下,拓跋嗣心里既没有在为刚才的不愉快纠结,也没有过分去想儿女情长,荆白雀虽然让他窒闷,但他目下首要考虑的还是北边草原蠢蠢欲动的柔然,以及随时可能和他开战的夏国,也是如此,他无暇他顾,更无法掌控晋国势力,才不得不和眼前的家伙合作。
不过诚如他所言,对付晋国,还是要用晋国的人。
“只要你帮我杀了刘裕,乱了晋国军心,控制住南边的那些世家和那群武林人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什么都可以?你敢给我天下么?”桓照眼尾一擡,幽幽道。
拓跋嗣却大笑不止:“孤敢给你,你敢要么?”
对面的人端正的笑容却不得不敛去,失去了刘裕的晋国,门阀混战的晋国,如果真的被拆散打乱,处在水深火热里的晋国,又岂是魏国的对手,就算他接手,也守不住江山,只要拓跋嗣收拾完柔然,安定后方,再没有人能阻挡他南下的脚步。
“所以啊,我只要复仇就可以了。”他哼笑一声,不是滋味,这位雍容的帝王,也只能在某些事上吃亏。
自己伤不了他,那温柔刀总伤得了吧。
不远处,挂着灯笼的长廊下,宫中的女官正手持托盘,领着一对宫女飘然走过,拓跋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此人有些印象,依稀记得姓余,是八姓之中一小姓送进宫来的,模样姣好,从容不迫,气质绝佳。
“若是看上了,尽可要去。”拓跋嗣大方地说。
桓照头也没回,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想要的,陛下您可能给不了我。”
拓跋嗣不信:“什么样的美女,是我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