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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渐渐地,他开始忧心,他们会不会已经死了,直到婆娘的死讯传来,他再也没有儿子的消息。
谁曾想……
谁曾想父子会在此相逢,给他希望的同时又掐灭希望。
怒火在胸腔中灼烧,混杂着这些年的屈辱和不甘,要从罗乾象的两眼中喷发。
恰在此时,侯龄之说道:“你乖乖把知道的告诉我,我定会助你父子团聚,不然……哼,反正今天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多你一个不多。”
好一个送他团聚,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威胁他,说不说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条。
真狠!
自己卖命数十载,竟换来兔死狗烹。
罗乾象忽然暴跳而起,指着他鼻子怒骂:“当年你父亲死时,抄家灭族,我为了护送你离开,于荆州妻离子散,十几年都无法回到中原,你叫我一声叔叔,难道要如此逼我,我云栖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
侯龄之手中长箫一转,点向他:“云叔,你曾发誓要一辈子效忠家父,不忠,就是对不起!我要知道你隐瞒的,关于雀儿山的一切。”
隐瞒二字,咬音极重。
当初被天狼手追杀,为了活命,他用秘密交换,引他下西蜀,该说的都说了,这小子还强调隐瞒,难道是天狼手包藏祸心,没有完全告诉他?
罗乾象脑筋飞快转动。
然而他刚起念头,还没来得及挑拨,随后又是一声更为惊天动地的巨响,宫殿向下坍塌,白藏忍不住大喊:“公子小心!”随即飞身将碎落的檩条和石块挡开。
但飞沙碎石太多,全凭他们几人来不及清理。
侯龄之躲闪之时,眼见罗乾象有要逃的迹象,他对这里不熟,也怕这家伙脱离视线后另寻密道,干脆也跟着跳下去。
白藏回头,毫不犹豫追随,但上方和鲛卫厮杀的默识发现了新的介入者,还以为是援军,当即把缠住他们的鲛卫都引了过来,白藏连声咒骂,不得不留在上面守路。
罗摩道我这一击,不仅引发沙漏困住荆白雀,同时也激起地宫里的连环坍塌。
完了!
全完了!
硝烟尽处,几条分路彻底被堵死,而刚才那两个年轻人跑过的地方全然坍塌,罗乾象两眼通红,泪涌如注。
“儿子,儿子啊!”
他失声哀嚎,向着前方扑过去,撩起袖子要往下挖,大脑空白一片,只余下一个念头:“爹在这里,爹在这里啊儿子!”
但一双手却按住了他,叫他不得动弹。
“想逃?”
“你去死!”罗乾象闻声,回身就是一记老拳,也不再顾及当初的情分和脸面,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就埋在下方,他怎能不恨,他要让眼前的人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两人在地宫里愤怒交手。
巨响后迎来短暂平静,不久,地面猝不及防豁开一大洞,下方显出依稀的人影,却不是罗乾象期盼的儿子,那纤瘦却干练的模样,倒像是……白雀。
这些年东躲西藏,罗乾象根本无心修炼,武功比之年轻时候,再无精进,面对侯龄之招招夺命的打法,很快便落得下风,挨了重重一掌。这一掌下,他本是要回护,却将计就计,从怀里漏了个瓶子出去,摔在角落:“咳咳,我,我的药!”
霎时间,侯龄之拔出横挂在后腰上的天赏剑,向他额心点去。
“你不是想知道吗!”
剑尖定住。
罗乾象赶紧说:“公子,我来此就是为了去往生迷叠寻找回魂丹复活我的妻子,此药对我非常重要,你若帮我捡回……”他笃定侯龄之不通医术,短时间内无法分辨药物的真假——这不过是他这些年续命吃的补药。
剑锋一拧,侯龄之蔑笑着打量他。
罗乾象疯狂咳嗽,咯出一大滩血。
那样子看起来,他像是在他们相遇之前便已受了内伤,谁伤的?这下方还有高手?
罗乾象抚着心口,稍稍稳住咳嗽,说:“我把能说的全都告诉了董仙府,他竟是没告诉公子您么?这老小子恐是生有异心,这样,公子,你若帮我捡回我找到回魂丹,复活我婆娘,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
侯龄之并不信这世上有回魂丹,但他自言把能说的都告诉了天狼手,难道还有不能说的?他从天狼手手底下保命,难道真的没有藏一手?于是,侯龄之心里闪过几分犹疑,便随手点了他的xue道,收剑向下看,替他寻找药瓶。
见对方注意力被引开,罗乾象拼了老命冲xue,火速扔出一直藏在手中的暗器,暴怒道:“去死吧!”
为了躲避暗器,侯龄之只能任凭身子向下跌落,但回身时他仍不忘一掌朝着罗乾象的头顶砸去。
罗乾象往身侧一滚,后背挨了重击,被撞飞出去,翻滚之中,他由是大惊,此子已练成北斗功,掌力近似董仙府的天狼掌,难道董仙府已死?自己还想挑拨离间,孰料此子比他想象中更狠,如果自己落在他手里,只怕生不如死。
但眼下,他已没有回头路,只能喊道:“主公,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到了,你在下方小心!”
他刚才没有看错,白雀还在下头,自己打不过侯龄之,白雀总能做到。
侯龄之凌空探壁,察觉下方有人,低头凝目,看到了被绞在沙海中的那一点白,他没想荆白雀也在西宫底下,此刻正双目紧闭,而大夏龙雀刀就插在石头上,一旁的砖石上浮出一点刻痕。
她刻了一朵花,一朵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