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2/2)
现在扔下他,他就死了。
白影不假思索,把人放在树下,点xue止血,最后撕出一片雪白的里衣,缠在他手臂上,替他包扎。在确认脖子上脉搏有力,鼻下仍有呼吸后,她这才提着少年那把官刀离开。
——
黑衣杀手越过丛林一路狂奔,前方依稀传来说话声,有男有女,人数不少,他向后掠了一眼,抓紧手中武器,随时准备扫清拦路的障碍。
“你确定人在这里?”甘松举着火把,四下里看了看,心生狐疑。
“那是自然!”风翠翠焦躁地把那几个黑市打手叫过来询问:“他是让你们往这里走对吗?你,就你了,上前头探探路!”
对方犹豫。
风翠翠向甘松伸手拿钱,却蓦地感到手腕一凉,鲜血顺着裂口喷涌而出,右掌猝然落在脚边。
这变故过于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刹那间,她忘记了疼痛,震惊地看着身侧的男人。
四劫坞的人在甘松身后一字排开,纷纷拔出刀剑。
那几个惊疑不定的黑市打手,当即便缴械投降。
“你!”
“是你自己选的啊,这地方不错,正适合埋骨。”
风翠翠抢身上前,挑起打手放下的武器,用完好的手持刀胡砍,甘松向后躲,她失血身形不稳,根本碰不到对方一片衣角,反倒被后方冲上来的两个四劫坞手下捅了两剑,摔在地上,不停抽搐。
确认她无法还手后,甘松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呵呵笑道:“送你出去,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你要是死在这里,那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扑哧——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响动,四劫坞众回头,就见站在最后的两个同伴倒在地上,身边的人惊魂未定,仓皇扑过去堵他们脖子上的血洞,大声呼喊:“张用!李钦!”
其他人则散开,警惕地看向黑夜沉沉的森林。
紧接着,喊话的两个人也面朝黄土倒了下来,鲜血狂飙。
甘松双腿发软,推搡着挡路的手下快跑,却迎头撞上一柄刀。风翠翠努力转动眼珠,痛快地笑起来,那怨恨恶毒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头颅掉在地上,杀手振刀,不容一丝迟疑,四劫坞众纷纷散去,风翠翠看着一双脚从自己身上跨过,长刀一落,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当杀手拔出刀时,血光背后,一道白光劈落,他身后的树瞬间断成两半。
黑衣人捞起地上的火把一燎,眼底闪过那柄官刀的刀影,旋即冷笑:“来得倒是快,三番五次坏我好事,阁下究竟……”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人便像先前的华襄那样,被一脚踹到树下,撞断肋骨。
风翠翠已经咽气,并没有看到,来者只出了一刀,那为祸多日的贼首就被制服,被刀指着的人,更是掉了个个!
而动手的人赫然是七星驿里一面之缘的女人!
“你来这里,是来见谁的?”贺娘子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开口却不是汉话。
黑衣人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盯着她的面巾,眼神几变,而后猛然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在江陵,擅长用刀,一击便能将自己制服的关外女人,只有一个:“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帝师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城中?还和官府的人混在一起?我在江陵如何也联系不上经生,究竟怎么回事?”
“你联系他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贺娘子冷冷望着他,擡手就是一刀,毫不留情砍下他的右臂,面纱下的红唇还噙着笑:“他是我受人之托护送而来,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
黑衣人痛得五官扭曲,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狠,和素来听过的传言截然不同。
“你敢动我?我可是……”
“可是什么,八大姓?普家?你觉得我会放在眼里?”
“是,八大姓你不放在眼里,但……”杀手普汝不叠有些心虚,竟真怕她动手结束自己的小命。
“但是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吗?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考虑看看。”贺娘子蹲下来,拍了拍普汝的脸:“经生是他的人,是他派去敦煌的?那南下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不是么?我如果是狗,那你又是什么呢?你还真以为能成为女主人?”
混着牙齿的血朝身前女子脸上呸去。
贺娘子向后一让,不置可否,而后重新捡起官刀,幽幽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并不感兴趣,不过经生,你是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竟然敢背叛主子!”普汝慌了神,若说刚才这个女人还有几分浅浅的情绪波动,现在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你是为了帮他?真以为投靠了帝师阁就……不,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主子一定不会放……”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几个女人是你杀的吧?”
“什么?”
普汝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问题,喃喃道:“别告诉我,你还是为了那几个贱民?”
“算了,也不是很重要。”贺娘子的耳朵动了动,无所谓地说。她抱着刀显得纤弱无比,像山间随处可见的春草,根本不像是能一战天下高手之人。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
手起刀落。
“就算没有她们,我杀你还需要理由吗?你叫我不要忘了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竟然也敢命令我!你不会真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他的狗吧?”
她把官刀一扔,转过身来。
树林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没过多久,一匹马踏过灌丛跃出,马上的人挽住缰绳,横刀立马,与她在月下对视。
这个女人不说话的时候,像一块坚石;杀人时如一握寒芒,但她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却像一朵洁白娟静的茉莉,既不迎风招展,也不富贵绚烂。
浑身上下充斥着矛盾。
就像她本是个关外人,却富有江南女子的秀气,他也去过关外,不论是匈奴、柔然,鲜卑,还是西域诸国,贵霜大秦,长相精致之人不乏少数,但却都没有这样的气质。
“荆白雀——”
复杂的情绪交织,他终于叫出这个掩藏多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