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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死鬼,办正事要紧。”风翠翠嗔怒。
“我与你亲昵亲昵就不算正事?”管事甘松反问道。
怀里的美人用手帕在他脸上扇了一把:“等这批货送出去,有的是时间。”随后她拍拍手,身后两个精壮的汉子快步往楼船去,甘松举旗,朝船上打了个手势,船工立刻开舱放壮汉进入底舱,拉出几个五花大绑的女子,当中两个唇色泛白,脸上乌青,已经奄奄一息。
“水色差这么多?”风翠翠冷漠地看着。
甘松解释:“最近查得紧,没办法,只能关下舱里,你知道咱总瓢把子那脾气,说金盆洗手就得金盆洗手,若是捅出去,不需官府介入,咱也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官府,风翠翠脸色不大好看,脂粉都遮不住额头上那一层层的冷汗:“听说官府的人最近找你问话了,别是透了风声。”
“不是,这不是红信坊那边死了两个婊子吗,那夜咱在那里喝酒,所以过来问问话。呵,窑子里死人太常见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查的,吃公粮的果然闲得慌。”
“可是……”
“放心,我都跟孙妈妈说好了,不该说的别说。”
风翠翠默了一会,等人全都拉上小船看管起来后,这才开口:“等这批货脱手,我还是出去躲一阵,避避风头,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最近好像被人盯着似的。”说着还朝附近环视一眼,川江舵伫立在长江边上,起巨石楼船模样,背靠悬崖青山,崖风呼呼吹,吹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几个还不够你使唤,都是黑市的好手,”甘松朝那两个扛人的汉子擡了擡下巴,不客气地讥讽了一嘴,“你们女人就是担心这担心那!”
“你老家那儿借我住住,你就说借不借!”风翠翠臭着脸逼问,她是上不得台面的,也没有靠山,不像甘松,借着四劫难坞的势力作威作福,要是她被那个小山爷逮着,怕得脱层皮。
“借借借!”
“这还差不多,我走了,死鬼,可得想我!”
风翠翠跳上船,就着摇曳的水波驶出水湾,才堪堪回头。
沿岸风急,黢黑的影子一晃而过。
风翠翠紧张地问:“你们看到什么没有?”
船头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没有啊。”
她拍了拍胸口,准备返回船舱,却在转身的一瞬,瞟见树影里生着一双眼睛,冷冷盯着自己,她急忙揉眼,等再睁开,却什么也没看到,吓得趔趄一脚跌进舱里。
——
甘松正准备回屋睡大觉,就听见手下来报:“甘管事,舵外来了人,指名要见你。”
“谁啊?大晚上的……”
甘松不满地嘀咕,却还是转身往堂里走,这一回头,就看见江陵城赫赫有名的小山爷带着个女子站在身后,脸上顿时笑开花:“哦!小山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不在公廨吃茶,怎么上我们这儿来餐风露宿,走走走,喝两杯去!”
宁峦山摆摆手,打断他过分的热情:“今天就算了,向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要劳您大驾?”
“风翠翠你认识吗?”
甘松跟船工张罗的手一顿,随后不自觉抄在胸前,装傻道:“不认识,这是谁?犯了什么事?”说着转头询问手下,“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甘管事前阵子是不是去红信坊喝过花酒?”
“是,我记得有个叫魏平的小白脸还来问过话呢,”甘松嘿嘿一笑,露出嘴里的金牙,“这男人嘛,哪有不喝花酒的,我能说的都说了,人也不是我杀的,如果你们破不了案,我给咱舵主说说,他最仗义,一定会帮忙!”
瞧这人三句话没两句真心,宁峦山朝贺娘子看了一眼,搭着甘松的肩,当真准备去喝酒。
但这位甘管事是个滚刀肉,酒过三巡,愣是滴水不漏。
他毕竟是四劫坞的人,没有证据,宁峦山身为捕头也不能公然抓人,四劫坞金盆洗手后能盘踞长江长久不衰,说背后完全没靠山是绝对不可能的,这里头的水还不知道有多深。
身边这家伙也会有束手束脚的时候,贺娘子倍感惊奇。
“打工人不易啊,谁叫我还要在荆州混饭吃呢……虽然我也觉得,对付流氓地痞还是只有流氓地痞好使,”宁峦山猛地喝了一大碗酒,趁甘松出恭,也跟着离席:“我找他手下探探口风。”
趁他不注意,贺娘子从后窗翻了出去。
等宁峦山归位,桌上只余下一只斟满酒的玉杯,他向窗外探了一眼,美人抱臂站在江风里,隔着月色冲他招手。
他追出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贺娘子干净利落表示:“问到了。”
“怎么问到的?”
贺娘子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吐出三个字:“美人计。”
话音刚落,甘松从后方的茅房扑了出来,贺娘子轻飘飘一转身,他整个人就缩了回去,宁峦山尴尬地要上前搭手,嘴里故作惊讶损道:“甘管事,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甘松咬牙切齿:“你们衙门也招女人?”
“那到没有,她可不归我管,”宁峦山朝身后的散发着腾腾杀气的女人瞟了一眼,“黑市上的朋友,要不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甘松翻了个白眼:“算你们狠!”
……
宁峦山指着甘松的背影,语气很认真地问:“我怎么觉着他下巴有点抖,嘴有点歪,脸也有点肿?”
“可能茅坑里摔的吧,时间紧迫,我们先离开这里。”贺娘子收起嫌弃的目光,从岩石上优雅地跃下,见他一动不动,嗅着风里飘来的满身酒气,犹豫要不要上前搭手。正待开口,就听得他说:“你还会美人计?这牺牲也太大了。”
“不大。”
“那你对我也使使。”宁峦山胡说酒话,一双眼睛却亮亮的。
贺娘子扭头,面朝长江:“你应该下水,好好洗洗。”
宁峦山借着酒劲装傻:“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请我帮忙破案,好歹对我和颜悦色一些。”
“我对你还不够宽容吗?我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贺娘子抿起毫无血色的唇,手腕在衣服下活动了两下,向着黑夜,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