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从前（1/2）

归从前

当今圣上年近古稀,很少赴宴，平日里若想见到堪比登天之难。

打远瞧见黄澄澄的龙辇声势浩大往这边来，沈云降被吓得不住的发颤,没有注意到其余人早已俯首行跪拜礼。

她记得,满门抄斩那日她跟着婢女自后门离开时，也见过这样的轿辇。

火光烧红了她潮湿的眼，她麻木的看着阿爹的军旗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那一刻,她便再也动不了了。

正如此时。

关懿见沈云降还傻傻的站着,连忙使劲扯了扯她的衣袖。

但那人像睡不醒一般,无动于衷。

前头嗓子尖利的御前公公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小跑着来沈云降身旁提醒：“邬小姐还是快快跪下为好。”

黄铨德笑眯眯的看她，姿态闲散，食指一下一下扣着拂尘的木杆。

沈云降偏过头，眸光呆滞,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神采。

伏在地上时,她随着众人一起叩见圣上。

帝王的声音苍老如百年洪钟：“怎么都聚在这儿？”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方才看到的场面。

五清堂的门突然被推开。

从里面走出的两位身量高大的少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饶是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邬斯衡还是秉承着一贯的疏朗有礼，恭恭敬敬的拜见了皇帝。

他与李承衍商量着,最快最好解此局的方式就是赌。

赌皇帝会更愿意相信他,更愿意相信他的为人。

否则只能祈求皇帝宽限时日,让李承衍着手查明真相。但那样的话，不管能否查清，邬斯衡的仕途都不免受阻，这事也会成为他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还能抱有的一点侥幸是,若何思琼并未参与进来，也许会为邬斯衡说上几句话。

清风朗日,闲云慢慢飘过。

沈云降心情复杂的看着少年的背影。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承衍正要出声，忽而一阵尖细的哭嚎声自堂内传来。

众人都明白，这是屋里那位女子醒了。

李承衍与邬斯衡皆皱了皱眉。

最坏的一种情况还是发生了。

如果他们有机会先说清真相，也许皇帝的疑心就会分一些给三公主。

然三公主披着外衫，发髻凌乱，飞速冲出门来，跑至二人身边跪下。

哭得梨花带雨，满面娇滴滴的泪痕。

沈云降想，原来每个人都有两幅面孔。

比如这人上次见还是温婉和恭的公主，这会儿就完全看不出了。

“父皇！您可得为儿臣做主啊！”她声嘶力竭道，“也不知邬公子是否认错了人，按着儿臣不肯松手，儿臣不从，他便割了儿臣的脖子……”

三公主白皙的脖颈上明晃晃的血痕很是刺目，结合她凄厉可怜的控诉，倒像是真的。

这下风向尽往一边倒去，连关懿都起了疑心，悄声道：“阿姊，长聿哥哥难道真的……”

“不是。”

沈云降下意识要替邬斯衡说话，然她眼前似乎重现了邬斯衡吻她手心的那一幕。

她张了张嘴，声音哽在喉头。

邬斯衡品行端正，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上京城人人看在眼里。

但他在公主身上动刀这一举动，倒让许多人回想起三年前闹得满城风雨的邬赵两家那事。

下手狠重，不计后果，如一头披着光风霁月公子外皮的凶兽，阴晴不定，叫人惶惶不安。

本已经销声匿迹的事情，变得格外真切起来。

议论声窸窸窣窣，逐渐盖过了三公主的哭咽声。

“可是三公主即将前往和亲，若是清白受损会不会……”

一人弱弱道。

皇帝似也听到了这极为关键的一句话，冷声道：“你们，如实说来。”

沈云降当真为邬斯衡捏了把汗。

不论真相如何，三公主不能去和亲，就意味着在帝王心中没有了任何用处。

而导致了这一切的邬斯衡，又怎么会全身而退。

满园里都飘了五清堂内那股香，被风吹得寡淡了些，又被姗姗来迟的何思琼填满。

她不知去过哪，来的时候身上也有那股香。她匆匆瞥了眼邬斯衡，“扑通”跪在帝王身前。

那一眼很明晰，饱含深意。

“陛下，都是臣女的错，与邬公子和三公主都无关。”

她声线发颤，已是怕极，“臣女本不愿此事暴露，连累到邬公子的仕途，却不曾想不小心害了三公主，臣女追悔莫及。”

胡说八道。

李承衍忍不住厉声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

何思琼被他吓住，磕磕绊绊道，“是我的错……”

说罢，又连续看了邬斯衡好几眼。

而邬斯衡低垂着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严肃的情景下，他竟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提不起精神。

何思琼终于不再往那边看了，声音大了些，一字一句道：“其实，臣女与邬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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