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2/2）

虽然身上全是伤，但她其实没有流多少血，因为伤口很快就会被冻住，同时身体失温也失得厉害。

法器一路用一路丢，已然所剩无几，她颤巍巍解开乾坤袋，在里面摸索到药瓶，大口服下，坐地上缓了好一阵，不住往衣袍里缩，温度才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她紧紧皱眉，腹部的伤口拉得她冷汗直冒，可她不敢停下，又挣扎着爬起来。

风雪肆虐中，有沉闷的轰隆声。

云遥仰头，待看清楚远处滚滚落下的东西，微微睁眼。

雪崩！

“逍遥——”她双唇干裂，嗓子说不出话，像是老旧的风箱，逍遥立即在地上死命刨坑。

不行，来不及的。

云遥四下一望，看见平缓的雪面有一道宽大的突起。

雪面下应该是礁石！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往那边奔逃，轰隆声越来越近，心几近要跳出嗓子眼，冷空气灌进肺里如同刀割。

不敢停，片刻不敢停。

她连滚带爬躲到礁石背面，逍遥跟上，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雪浪涌来。

生的，死的，伟大的，渺小的，一切都被掩埋。

巨声过后，天地一片寂静，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

又不知过了多久。

礁石与冰雪形成一个小小的窄坑，少女蜷缩其中，安静得像是死掉一般。

头顶的雪层已经凝作冰面，朦朦胧胧的光线透进来变成冰蓝色。

少女怀中的银剑一下又一下挣动。

沾满雪粒的睫毛轻颤，云遥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

氧气争先恐后涌入肺中，身子不住抽颤。

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聚来的寒意，她惊悟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忙敲打头顶的冰面。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来帮帮她！

呼救的响动在外头只剩沉闷的低音，手被锋利的冰刃化破，血滴到她脸上，云遥停住。

她明白，不会有人的。

只有她自己。

压下内心不断翻涌的绝望情绪，云遥尽量平复呼吸，在袋中仔细翻找，总共还剩下不到五件法器，后面的路还有多长她不知道，她不能现在就浪费掉。

爆破符箓还能用，但这里太近了，会把自己也炸伤的。

她打量着冰面，眼睛转了转。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很危险，可再危险，也必须一试。

定定神，她点燃一道符箓，一手举着融化冰面，另一手摸到石块，用尖端锤击，逍遥也用剑柄帮她的忙。

她忍受着灼伤的剧痛，一张烧完就重新点燃一张。另一只手则持续用力，不敢分毫松懈。

燃烧会消耗本就不多的氧气，所以她必须成功，而且要快！

冰天雪地里，依旧一片沉寂。

凛风呼啸，平静的雪面似有微微的松动。

陡然一道脆声，冰面裂开，一人奋力爬出雪坑。

血沿着胳膊渗入雪中，很快冻结，等整个人都爬出来，她脱力地一头栽下。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安静地只听见心跳。

云遥强撑着咬破舌尖，让自己不要睡过去。用尽全力翻了个身，胸口微t弱起伏着。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地中最恐怖的，就是分不清方位。

渐渐的，就会迷失方向。

可云遥能看见山巅，高耸的，入云的，近在眼前，却总是走不到的。

云遥颓然靠在冰面上，闭了闭眼。

不，可以的，你可以的。她反复告诉自己，她可是神选之人啊，她是救世主，救世主怎么可能会死呢。

哥哥和师姐，阿蛮和明师兄，还有阿峥，都在等她。

她要、要早一点，尽快回去，她回去得越快，哥哥师姐受得苦就越少。

一直都是他们保护自己，这次她也一定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的。

可是——

眼眶涌上酸涩。

怎么又剩她一个人了呢。

明明不久前，她还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烟花。

那时她觉得，雪是美好的，不是恐怖的。

眼睫轻颤，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尾滑下，瞬息冻结成冰。

云遥蜷缩在地，睁着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

忽然，风雪似乎停了一瞬。

她缓慢挪动眼珠，看了过去，视线上方，是一个垂眸打量她的人。

什么人......竟悄无声息！她心中一紧，连带疲惫的逍遥也挣扎着要起来。

可逍遥同她一般又累又倦，立了个尖就又栽倒下去。

云遥警惕地盯着他，面露凶相，受伤的小猫虚张声势亮出自己的尖利爪牙。

然而周身的温度流失很快，眼皮重得擡不起来。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他伸出手。

她狠狠一咬，对方嘶了一声，一掌劈来——

云遥瞪大双眼。